着回到家,只有我确信我最重要的朋友海野藻屑消失了。
打开拉门,走进友彦的房间,坐在友彦专用的床上,我抱着头。友彦静静地坐在椅子里听着音乐。我一动也不动的坐着,藻屑已经不在了,这项认知攫住了我,百般折磨着。谁都没注意到,藻屑她……
经过一个或两个小时了。友彦一直默默听着音乐。时而大发慈悲、时而残酷的旁观着命运、犹如神一般的友彦,终于转过头看着我:
「小渚。」
「…………」
「那个孩子,死掉了吗?」
我点点头说:
「……嗯,我认为她死掉了,可是谁也不肯听我说。」
「小渚那样认为的话,我相信你。」
我抬起头。
友彦一直凝视着我:
「小渚,说来听听吧。」
「嗯……」
接着我开始说起我心里想的事情。
在蜷山上看到的四分五裂的狗尸体,至今还无法逐出我的脑海。用水泥砖打死心爱的狗,然后为了搬运方便,竟然拿柴刀分尸后弃置山里。然后是不久前的刚刚,进入家里后便像幻术般消失的海野藻屑。过了好一阵子,从家里走出来的只有海野雅爱。趁着他离开家时进入屋子里搜寻,藻屑却消失了。然后便在浴室里发现刚用过的柴刀。
当时海野雅爱手里拖着小型旅行箱。我还以为他是要逃往什么地方去,没想到他立刻就回家了。
除了海野雅爱之外,从那个房子里离开的,就只剩下那只行李箱了。
然后,还有刚刚用过的——柴刀。
——说到这里,我开始觉得难受,累得把头枕在友彦的腿上。友彦没有回应。我奄奄一息的对友彦说:
「……这些话,你也不相信吧?」
「…………」
「大人们谁都不肯听我说,大人们全都不关心藻屑,光会说她是骗子或者她是怪孩子,还嘲笑我对她的担心。可是……」
友彦脸上的表情相当认真。不是小孩子,也不是大人。没有过自己的生活、拥有「神的视点」的友彦一脸担心的看着我,一点也不像他。然后,突然地,他以不像友彦的直率口吻说:
「小渚,我们走吧。」
「……咦?」
我开口反问。
「走?去哪里?」
「蜷山。」
我就这么瘫软在友彦的腿上,抬脸看向友彦。友彦正在找绑头发用的橡皮筋。绑好飘逸的长发后,他站起身拉开拉门。
穿过厨房,来到玄关,找寻自己的鞋子。总算找到运动鞋,打算穿上时,却发现尺寸不合「啧!」地咋舌一声把鞋子丢出去。接着找到了海滩凉鞋便穿上它,打开了门。
我慌慌张张的跟上他。
外面仍是一片漆黑。距离黎明还有一点时间。
这是友彦相隔三年后第一次踏出屋外。
接着他摇摇晃晃踏出第二步、第三步,似乎感到晕眩的晃着脑袋,弯下腰俯下头,在路边像瀑布流泻般狂吐了起来。
「嗯————!」
「哥、哥、哥哥?」
「……已经没事了。」
友彦脚步不稳的开始向前走。
突然间又停下脚步。
「呕————!」
「唔哇!哥!」
「……不,真的、真的没事。」
回过头的友彦,用不像友彦的笑容笑着。我在那一瞬间,感觉好像有人跟我擦肩而过,明明没有其他人在啊?于是我转过头。
黑暗的柏油路。稻穗包夹的湿淋淋的黑暗道路。
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正逐渐远去。我感觉自己好像在一瞬间看到了一团浓浓的粉红色、像雾一样的东西。有个东西从我和友彦身旁缓缓离去了。
注意到的只有我而已,友彦又开始脚步蹒跚的走了起来,背对着那个粉红色的物体,摇摇晃晃向前走。
那团雾远离友彦而去了。
我呆立在原地好一阵子,然后终于回过神来,匆匆忙忙朝友彦的背影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