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一、二个人,放学后就连一个也不剩了。海野藻屑本人倒是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仍旧一手拿着宝特瓶径自咕噜咕噜地喝着水。
「……真是搞不懂那家伙。」
映子抱怨着。女孩子之中,只有我从一开始就装做不知道那家伙的存在。映子因而选上这样的我当作倾诉对象,硬是在我桌前绕来绕去。
「那家伙不单单是奇怪,而且还很好战呢。哪有人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人那样说话?」
「她对你说了什么?」
「嗯,总之就是说了很多啦……」
我低声说了句:「是吗?」接着站起身,反正与我无关。
从国中一年级就一直担任饲育股长的我——山田渚,下课后直接走向校园一角的兔子小屋,走进铁丝网笼子里清扫、换水、补充红萝卜或高丽菜。我以不可能用在人类身上的小心翼翼与爱情之类的情感,照顾着这些没有我就会死掉的笼中生物,但是我不会去摸摸它们的头或是和它们说话。它们哪会了解我那些举动的用意啊?它们可是动物呀!
我离开兔子小屋步向校门时,突然有什么东西打中我的后脑勺,那东西掉在地上滚动着。当我抚着后脑转头一看,掉在地上的凶器是矿泉水的宝特瓶,而把它丢向我的那个转学生,竟然还维持着丢出瓶子后的夸张动作。
「……干嘛?很痛耶。」
「你为什么要这样?」
「怎样?」
海野藻屑慢慢走近我。左脚一跛一跛地拖行着,似乎很痛的样子。
人鱼公主啊……
她的确也是这样,每走一步,脚就会感到有如刀割般的疼痛。
「好痛、好痛……!」
站在我身边的藻屑揉着她的腿;那张漂亮的小脸皱得像丑八怪,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我想起早上藻屑跌倒时,所看到的那些殴打痕迹。
「你的脚痛么?」
「我不是已经说痛了吗!」
「所以我才问你呀。」
没办法沟通……拜托,饶了我吧。
藻屑一边拖着脚走在我身旁,不知是肩膀还是手臂,像重病患那样微微颤动着。没办法,我也只好跟着她一起走。平常总是一个人匆匆忙忙赶回家的我,现在正以完全不同的缓慢速度前进,我不禁焦躁了起来。
「你干嘛那样?」
藻屑又再问了一次。
「那样是怎样?」
「你干嘛那样?」
「怎样啦!」
「你对我没兴趣吗?」
我停下脚步。
走出学校好一阵子后,我们站在田地中央没有铺设柏油的道路上,闻着牛粪混合稻草发酵制成的有机肥料,在四面八方传来的酸臭味中盯着对方看。
「……难不成,你希望我注意你?」
「也没有。」
「你是个超级怪异的转学生没错,但是……」
我用鼻子哼笑了声,心想真是有够无聊的。
「但,你不是实弹。」
「实弹?」
「就是实际而必要的东西。我从三个月前开始,就决定不再想其他无谓的事情了。」
藻屑身后的远方,矗立了一座略高的小山。那是蜷山,山脚下有座小小的神社,这座山还有提供健行入门的行程。从这里看不到的另一边,就是陆上自卫队的驻扎地。因为风向的关系,不断发出奇妙的滋咚滋咚声响。在这个不景气的时代,特别是家里有状况的本地青年都会加入自卫队。有钱可拿又不会有什么生活开销,学历低也能够加入。而且与其他工作不同,会把你当作「一个人」来看待,能够早一步成为大人。
这就是实弹——能够强而有力的打破生活现况,真实的力量。
这个夏天,我满脑子只想着这件事。不过话说回来,对着眼前包包里带着五千圆手巾、不食人间烟火的转学生说这些事,我想,顶多只会得到「没有粥就吃肉啊!」这类的回应吧。于是我闭上嘴,继续往前走。
藻屑又不知好歹的跟了上来。
她拖着看起来很痛的脚,沙沙沙地,吵死人了。
「你干嘛要拖着脚走路,清鞋底吗?」
「我被巫婆施法了。」
「啥?」
「当我离开大海由人鱼变身为人类时,就会有双走起路来很痛的脚,巫婆是故意的。如果我的愿望不能实现的话,我就会变成大海里的海藻碎屑、变成泡沫消失。」
「你白痴啊!」
我抛下这句话便加快脚步往前走。藻屑也认真起来,硬是拖着脚跟上我。
「所以我一定要实现愿望。你叫什么名字?」
「山田渚。实现什么愿望?」
「秘密。」
「是你今天早上说的那些事吗?人类的愚蠢等等……」
「那些都是骗人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