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着跑着,跑往远方。即使如此,总有一天两人的世界终将交会,能够一起共度未来的每个日子吗?
能够得到那样的力量吗?
龙儿胡乱奔跑,拼命擦拭流下脸颊的泪水。他明白追不上,也知道大河是用多大的力气奔跑。这样就好——龙儿对自己这么说,被夺走的心正在哭泣,脚步依然继续移动。大河已经不在这个城镇,已经追不上了。
这样就好。
这个身体里应该蕴含和她一样的力量。我应该也拥有深爱大河、也被大河深爱、能够欢喜接受这个世上一切的力量和坚强。
龙儿的白色气息,在寒冷宁静的清晨城镇里跳动。
他们八成是读了龙儿从电车上传送出去的简讯。龙儿与泰子隔了一小段距离,穿过礼拜六空荡荡的验票口。
「……栉枝……」
利用回家路上的空档安抚骚动的心情。
在稀疏往来的行人背影里,实乃梨用棒球帽遮住睡乱的头发,身穿羽绒外套与牛仔裤站在那里。
「我不懂喔。」
发现龙儿之后,实乃梨只说了这么一句,牙齿紧咬的嘴唇几乎毫无血色。在她睁大的强烈双眸前面,龙儿找不出方法好好说明。
大河离开的原因、龙儿让她走的原因、这样就好的原因,龙儿该如何正确告诉实乃梨?愈是思考愈是胆怯。虽然明白实乃梨一定懂,但是这种时候的自己总会变得更不会说话、更加笨拙。
和实乃梨隔了一点距离,亚美也在。看来她昨天没睡。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弯腰驼背,天生的美貌现在一片苍白。北村从再远一点的地方走近。他绝对不打算指责,然而眼神却是明显充满不解,看着在场唯一穿着制服的龙儿。
龙儿传给大家的简讯中只有简单写着——大河回到母亲身边了。应该有更好的写法,只是龙儿不晓得。大家会一团混乱也是理所当然,因为龙儿他们原本约好大河不会放弃心爱的大家,因此两人会一起逃、一起回到这里。他们一直等待,也相信龙儿会和大河一起回来。
龙儿必须一个人说明自己孤身回来的原因。
「……大家都是好朋友吧。」
认识在场所有人的泰子小声说道。她从运动服口袋拿出钥匙包,拆下大河交给她保管的大楼备份钥匙给龙儿。
「大家一起去找大河妹妹。不懂的事,大家试着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认。泰泰必须去接小鹦回家。」
「……小鹦寄放在哪里?」
「房东家!」
既然如此,我们的方向一样——龙儿正想开口,泰子却挥手微笑说声:「我走了。」泰子或许猜到大部分情况——关于大河已经不在这里,以及龙儿必须告诉伙伴这些事,所以迈开脚步与孩子保持距离。
接过钥匙的龙儿抬起头来。
不管是谁先走出第一步,总之大家迈步前进。
从熟悉的车站大步走向每天经过的那条路,最后大家纷纷不落人后地奔跑。连早就知道大河不在这里的龙儿也着急地移动双腿,转过高须家的下一个转角、爬上楼梯、进入入口大厅、按下密码打开自动门。大河说过这里已经不是逢坂家的财产,会不会今天早上已经换了门锁?房仲业者会不会已经过来了?
龙儿想象钥匙可能卡住,不过没想到钥匙顺利插入门锁。轻轻发出与大门的厚重外表不相称的声音后,大河原本居住的房子门锁打开了。
推开门,打开玄关的灯,所有人争先恐后地脱鞋进入屋内。「大河!我们进来啰!」实乃梨期待大河仍在屋里,于是开口大喊。
「逢坂!」
「老虎,妳在吗!?」
北村和亚美也跟着喊。
「是我!我来了!进来啰!大河!大——」
推开通往客厅的玻璃门,龙儿忍不住停下脚步。在他身后的实乃梨也跟着发不出声音。正因为他们清楚大河一个人住时屋内是什么惨状,所以此刻的两人部说不出话。
因为惊讶。
暖气没开的宽广客厅冰冷而充满寒意。
在无人居住的水晶灯下,单人沙发、小玻璃茶几、白色收纳柜都还留着,仔细用罩子盖住。欧式厨房、长毛脚踏垫、大河常抱的抱枕等全部一尘不染,每个角落都整整齐齐,徽底打扫干净。
实乃梨缓步走进客厅中央之后摇头,彷佛决定此时此刻要将所有感情摆到一边、彻底忘记。她像收到指令的机器人打开收纳柜,毫不迟疑地打开其中一个抽屉:
「摆放贵重物品的小包包不在了。」
她抬头向大家说明:
「是个深蓝色搭配粉红色的直条纹扁包。她总是把存折、印章、健保卡、护照等东西摆进去放在这里。她说这样火灾时能够方便抓着逃走。不过现在不在了。」
毅然关上收纳柜,她拉开雾玻璃门踏入寝室,将床上的罩子拉到枕头上,看着毫无皱折的床铺。阖上的笔记本电脑摆在书桌上,老是乱糟糟缠在一起、让龙儿很兴奋的电线和网络线也已经拔除,以绑头发的发圈束好搁在桌上。
打开衣柜,实乃梨瞬间说不出话来。
「……制服,还在。」
她的背在发抖。
「老虎,妳打算这样消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