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对策?当然没有。
就像讨厌蜘蛛的人一不小心迎面撞上蜘蛛网、讨厌蛇的人踩到蛇、杀人犯遇到警察一样,龙儿转身顺势逃跑。对方如果真是蜘蛛、蛇或是警察,或许还可以选择「战斗」指令,问题在于挡住去路的人是母亲,不能以棍棒殴打(再说也没有装备棍棒)。不对,言词上的伤害远远超过棍棒殴打。母亲──泰子脸色铁青地跌坐在地。
但是自己却头也不回地跑开。
「……晤哇!」
「喔……!?小心点!」
大河不小心失去平衡,龙儿迅速一把抓住她的手。大河圆睁的眼里瞬间发出强烈的光芒。龙儿握着她的手用力拉起,脚陷入松软雪中的大河勉强重新站好,继续往前奔跑。握在一起的手已经分不开了。
两个人没有撑伞,跌跌撞撞地在下雪的夜里逃跑,只是一味地奔跑。大河一定也同样拼命。两人不断吐出白雾专心奔跑,一心只想逃离那个地方。
泰子自私的保护欲望挡在自认空虚的龙儿面前,使他认为无法呼应泰子就失去存在意义。另一方面,大河的母亲想把大河从龙儿身边带走,也成为他们的阻碍。
这一切对龙儿来说都是敌人,因此以严词攻击取伐棍棒殴打后,他也只能转身逃跑。
他身旁有大河。
龙儿重新握紧大河的手,毫不隐藏自己的掌心满是汗水。
在逃走的瞬间,这只手想要的,以及想要这只手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大河的手。龙儿想和大河一起逃离,而且大河也是。虽然不清楚阻挡在大河面前的敌人全貌,但是能够确定她希望在被带走之前和龙儿一起逃离。
两名母亲会开车追来吧?所以他们尽量逃进车辆无法通行的窄小巷弄,从住宅区之间穿越,然后漫无目的地乱窜。接着、然后──问题是。
问题是说真的……
「要过桥了,小心一点。」
只要龙儿选择问一声并且得到回答就以足够。
「桥……」
「我们过桥去隔壁城镇搭公交车,继续待在这里会被抓到,搭电车也跑不远。」
只要问出大河的心情就够了。然后我要将自己那份复杂而且即将满溢的心情,尽情向大河倾诉。只要这样就好。听到大河亲口说出对我的真实感受,以及自己又是如何看待大河。好想问、好想说──只是如此而已。
如果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相信世界也会为之变色,一切都有崭新的开始。龙儿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正在疯狂跳动。
然而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每次呼吸,低于冰点的空气就会伤害呼吸器官的细胞。在不断从天上飘下的白雪另一头,两排街灯照亮大桥上的人行道,光线显得十分朦胧。这条路跨过晚上看起来一片漆黑的河流通往隔壁城镇,但是前方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因为是漫无目的地逃离,所以根本不知道最后会到达何处。
龙儿朝有枯草掩护的河滨步道走去,现在只能前进。拉着大河的他小心注意四周,然后穿越双线道车道。他们两人趁着小卡车发出吵杂声响开上水泥大桥时,偷偷跑到桥上。
但是。
「……啊,钱!」
有钱才能搭公交车。都已经走到桥的三分之一,两人才想起这么简单的事情。
「糟糕!对了,没有带钱!」
没有停下脚步的龙儿忍不住蹙眉。居然在这个时候犯下这种失误。钱包里只有零钱,家用金融卡没带出来,而从阿尔卑斯那里拿到的薪水,又被自己摔在泰子脚边。
「别担心!我身上应该有不少钱!」
大河边跑边从口袋拿出猫脸钱包,放开牵着龙儿的手,用冻僵的手指拉开拉链:
「你看你看,一〇〇〇〇元钞票有一张、两张……」
「边跑边做这种事很危险的,小心等一下跌倒。」
「可是要先确认一下!你也不放心吧?还有一〇〇〇元钞票二、三、四……没有零钱。」
大河以笨拙的手法,开始数起掏出来的钞票。接着──
「啊、口袋里有沙沙声,难道是钞票?啊、什么嘛,原来是收据。」
就在她嘟嘴的瞬间,河面突然刮起一阵夹杂雪花的大风,从侧面吹向正在过桥的两人。
大风瞬间吹走露出敞开钱包的二四〇〇〇元钞票。
「……」
「……」
两个人说不出半句话来。
钞票乘着强风翩翩起舞、愈飞愈高,一下子往左一下子往右,仿佛在捉弄两人的视线。「啊、啊、啊。」、「喔、喔、喔。」……从旁人眼中看来,恐怕会认为这两个怪人正在召唤死去海狗消失在空中的灵魂。可是大河与龙儿相当认真,拼命伸手想抓住在空中飞舞的钞票。然而钞票就像在嘲笑两人,随着桥下吹来的风改变方向。
「啊、啊、啊、啊啊啊……!」
「喔、喔、喔、喔喔喔!」
两人跟着风,三步并做两步穿越马路上断续的车阵,一起冲到栏杆前面伸手一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