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的时刻。在感觉永远都不会熄灭的明亮的红光映照下,从天上飘下来的雪花像灰一样飞舞着。
想说“好冷啊”。
想说“雪会积起来吧”。
“……”
龙儿,好想出声叫他,但是声音却好像被冻结在喉咙深处似的。什么也没说,只是把落到鼻子前面的头发上粘着的雪用嘴吹飞。
只要开口说话,大概就停不下来了吧。龙儿,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怎么办好啊?从今往后我们会怎么样?——正因为说不出口,才只能保持沉默。
眼前的十字路口上,超速的巨大卡车在转弯时与货架发生激烈的摩擦。简直就像是被谁吓到了似的,在夜晚无人的住宅区的街道上响起刺耳的声音。不禁吓了一跳,穿着靴子的双脚来回踏步。早已冻结的柏油路的冷气从脚尖开始沿着骨头传了上来。
右手一直和龙儿的左手紧紧相握。而龙儿则始终保持着沉默,相握的手指不停地颤抖着。好几次用力握紧又松开,但颤抖却始终没有停下来。
仰视站在身边的侧脸。感觉显现出来的轮廓的位置好高,踮起脚的话说不定还能伸手够到。狠狠地向上吊起的双眼瞪视着红色的信号灯,但脸颊一定很温暖,下巴也一定很光滑吧。一片雪花落在失去血色的上嘴唇上,在碰到的瞬间就融化了。
在快要接触到的瞬间把眼睛移开了。
大到吓人的欲望从紧握的右手上传过来。好想用力握紧那只手,用手指把它撕裂。好想紧紧咬住它,把牙根都嵌进去。好想满足这骇人的饥渴。然后咬着牙齿发出来自内心的吼叫。
把连自己都不清楚的犹豫不决的想法全部一口气踢飞。虽然早就这样决定了,但是,现在却连名字都叫不出来,只能躲在美容院的招牌下面。剪发要四千五百元,长发再加一千元,吹风要两千五百元。一遍遍读着价目表都快能背下来了,而红色的信号灯还是没有改变。
支撑起自己颤抖着缩成一团的背部的好朋友如果知道自己变成了这副不争气的样子的话,到底会——
“……”
——到底会摆出这样的表情来呢?低头时流出来的鼻涕,嘶地一下用手背擦掉。吸鼻子的声音被龙儿误会成是在抽泣的声音,原本僵硬地握着的手不经意间松开了。
“啊!?”
“……别叫的这么大声,会吵到别人的啊!再说我们现在可是逃出来的喔!”
不小心了发出悲鸣一样的叫声,被龙儿教训到。而龙儿的声音也由于一直没有说话而变得生硬,音量也控制不好,变的很大。
但是龙儿仍旧毫不犹豫地解开他的喀什米尔围巾,然后——
“欸……骗人的吧……”
“好了,就这样!”
一下子围自己到脖子上——龙儿并没有这样做。而是把自己买来的围巾卷到了外套的下面,大概是为了不让雪落到围巾上吧,并且在下巴下面打了个结。
“……这样简直就像是在跳捞泥鳅舞啊……”
龙儿露出宣判死人下地狱的阎罗王似的眼神。
“泥鳅也不是能随便捞到的东西,好了,快点。”
慢慢的,好像是在仔细欣赏似的,嘴里还小声咕哝着什么。
“……至少先说明一下情况就好了。”
自言自语似的说出意义不明的话语。
“……什么啊?”
“北村的事啊。想告诉他打工的事要向父母保密。”
眼神还没有交接。悄悄试着把失去原来去处的右手握紧,然后又松开。还能再紧紧相握吗?
但是。但是。但是。
信号灯还是没有改变。
***
——虽然是这样,我还是认为现在就得出结论未免为时尚早。以上。
——但是如今已经出现众多的不同意见也是事实。以上。
——虽然是这样,但至今还是保持没有得出结论的情况……
“‘意见还没有达成一致’……很难达成一致吧。‘结论还没有得出,为时尚早’……‘也有说法是为时尚早’……呜。……还没有,请不要,‘还没有得出结论’,以上。好了,差不多就这样吧。”
把一大叠报告认认真真地总结,准确的数清页数。三份报告每份都有差不多十页。然后只要再加上封面,再用订书机订起来就完成了。这样就是两千元*3,总共六千元。2B的铅笔,0.3mm的HB自动铅笔,青色的粗笔道圆珠笔,虽然用不同的字体来区分不同的笔,但也没法一眼就看出来。
取下陷进鼻梁里的眼镜,擦了擦眉间。鼓起气势用力伸了个懒腰,全身都响起“咯啦咯啦”的吓人声音。转了转肩膀,又转了转脖子,“嗯~~~”地发出连自己都觉得像大叔似的呻吟。
关上从小学用到现在的写字桌上的台灯,为了不把三份报告弄脏而叠放在一起。就算只要做到“能证明自己已经好好读过了”的程度,把一篇论文和三份报告拼凑起来也是相当累人的作业。而且不是脑袋,反倒是眼睛和手异常吃力。
根据哥哥的话,最近用语言处理机写的(如今这个时代还有多少大学生在使用语言处理机也挺微妙的)报告好像越来越少了。把网上搜索到的报道直接复制粘贴,或是把作为资料的论文直接剪辑重组。虽然这样简单了事的学生愈来愈多,但也有必须手写的情况。对于高中二年级的“弟弟”来说,这就是商业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