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儿!停下来、我叫你停下来!”
“我的——”
“够了,停下来,猪头!很危险耶!你难道没发现刚刚差点被车子撞到吗!?”
即使如此,龙儿还是想逃走,结果就是屁股被大河狠狠踹了一脚。虽然不痛,但他终於不再逃跑。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吧?”
龙儿没出息地抱住电线杆,内心念念有词:放过我吧。他以拚命抓住电线杆的手擦拭自己的脸,不想让大河看到脸上的表情。
“你在说什么啊!?”
“都怪我,泰子才会昏倒。都是我害的,是我的错。”
“你……你想对泰泰勉强自己的事负责吗?可是、可是那是没办法的!泰泰会昏倒是因为贫血,这是身体的问题。人就算再怎么谨慎小心,总会有身体不适的时候!这和是谁造成的、是谁的错有什么关系!?再说泰泰是你妈,没有人能够阻止泰泰为了你努力啊!”
听起来很喘的大河依然说个不停。父母从未为了大河做过什么努力,因此她所说的话,有着不懂双亲心情的天真。大河的言下之意是要龙儿“坦然接受”,所以更让龙儿感到不知所措,被迫正视自己的软弱与天真。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颤抖的嘴唇发出尖锐的声音:
“泰子因为我变成那样。如果我能够更可靠一点,泰子就会相信我办得到,多少依赖我一点,也就不会变成那样了!”
“我……我怎么会懂……”
大河不知如何是好的小手放在龙儿的肩膀上,只能无能为力地轻抚他的背。
龙儿想甩开那只手。
就像甩掉泰子的手,龙儿想要摇晃身体甩掉大河的手——“我该怎么做才好……!?”
“龙儿——”
瞬间的接触将手上的温暖化为太强的刺激,传到龙儿冰冷的手指上。大河仍然待在龙儿身边。龙儿本能感觉这是最后的救赎,所有胡思乱想在这个瞬间燃烧殆尽。
龙儿的反射动作将原本打算甩开的手紧紧握住。在照亮四周的街灯底下,大河惊讶地睁大眼睛。
龙儿用力握住大河的小手,骨头甚至发出恐怖的吱嘎声响。即使如此,大河仍然没说半句话——没有喊痛,也没要求龙儿放手。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以深藏无限光芒的眼睛看着龙儿,将扰动所有思绪的视线注入龙儿心里。大河以其他人学不来的强势态度介入,以难以抵抗的力量入侵,划破遮蔽想像之海的漆黑天空。大河雪白的脸庞,看穿龙儿所有的心思。
她从撕开的裂缝之中,把手伸向在波浪之间载浮载沉的龙儿。
抓住吧——“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为人父母就可以不听劝告乱来吗!?我要怎么做,才能不让泰子不为了我勉强自己,能让她明白我的感受!?”
大河的手感觉好小。
“我对这样的自己——”
似乎只要有那个念头,就能够捏碎她的手。
“厌恶到了极点……”
可是龙儿不希望这么做。
他不想依赖大河,拚命挥去想从那只手得到救赎、尽情泣诉心声的诱惑。
因为如果真的这么做,大河一定会为了龙儿做些什么。大河为了别人、为了龙儿、为了自己喜欢的人,无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样不行,不可以这样。
不可以让她为了我而行动。
不能将大河牵扯进来。
不能让她因为我溺水。
因为她是重要的人,因为她是不能失去的人,因为我绝对不能没有大河。那场暴风雪让我明白这一点。
既然重要,就应该好好珍惜,不能让重要的人为我牺牲。所以我不能让她看到我的痛苦,不希望她看穿我心中真正的想法。
无法互相了解只会让人觉得痛苦。在无法互相了解的世界中,必须找出和他人连结的方法,这个过程正是人生的喜悦。真没想到世上还有所谓“不希望他人了解”的想法。
“……我要让泰子见识我的力量。”
力量?听到大河重复他说的话,龙儿用力点头,以快要发抖的嘴唇说道: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就算没有泰子帮忙,也能在这个世界生存下来。所以泰子可以不用再为我拚命。我要拿出具体的证据证明这一点,要把证据拿到她的面前。一如果要这么做,只有再一次甩开妈妈的手。这次不允许失败,不能再让任何人为我牺牲、溺水,所以这次我要一个人游出去。唯有这样才能得到他人认同。
龙儿使尽全力张开手指,放开大河的小手,重新振作并且轻轻点头:好!
这样就好。
只要我想也是做得到的。
於是龙儿屏住呼吸,低头看向大河雪白的脸——大河正望着自己获得解放的手。有如洋娃娃的精致美貌太过端整,无法判断她的表情。大河柔软的浏海在刮过肌肤的寒风之中轻轻飞舞,龙儿伸手温柔拨开沾上嘴唇的头发。
大河静静仰望龙儿的双眼,满是不停摇曳的光芒:
“……你要去哪里?”
“我想到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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