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还醒着!?怎么会!?”
“就叫你别管这么多。房东说改天会拿蜜枣浓缩精华液过来。”
从楼下房东房问回来的龙儿如此回应,同时简单整理三个人扔在玄关的鞋子。每天早早就寝的房东醒着等待龙儿告知情况,幸好家里有当成礼物也不失礼的桥子。
龙儿走进家里,看了一眼泰子的房间。泰子看到刚回来的儿子,“耶嘿—”绽放笑容,但是苍白的脸色就好像泡过漂白水,眼眶与嘴唇也少了往日的血色,呈现不透明的暗沉茶色。
“书房东担心了……店里怎么了—?我打个电话……”
“不行不行!”
身穿制服的大河阻止从睡铺起身,伸手想拿手机的泰子。“要躺着才行,等一下血压又要下降了。”大河压住她的肩膀、拉起棉被重新盖好。
“我刚刚已经打过电话去店里。是老板接的。”
泰子仰望站在拉门外面的龙儿,口中喃喃自语:呜—不妙了;“总之老板要你今天好好休息。他说明天下午会再打电话过来。”
“……他有没有说:就是这样,我才不想用欧巴桑—?”
“没说。”
“……他是不是说魅罗乃已经是欧巴桑了,要找些年轻有活力的女孩子;?”
“他没有说那种话。你别胡思乱想,快点睡吧。医生不是也说,你只要好好睡一晚就会好了?我帮你准备了晚餐,能吃就多少吃一点。”
“……泰泰要睡觉。”
泰子一边碎碎念一边钻入被窝。龙儿看见她的动作,於是关上房间电灯,大河也轻手轻脚起身离开房间,小心关上拉门。
在客厅的小鹦直觉感应到屋里的气氛异常,爆着青绿色血管的眼皮半遮着眼,鳞状剥落(冬季乾燥)的双脚好像蝙蝠倒吊在鸟笼里。接着以莫名正经的声音问道:“怎样了?”可是被大河“嘘!”狠瞪一眼,也只好点头闭嘴。这并不是因为它理解人类的语言,而是恐怖的巧合。
“……真是抱歉。”“没关系。”
大河冷漠地回应龙儿,在坐垫边缘坐下。面对电视的右手边,从以前就是大河的专属座位。如今的她坐在这里看着自己伸直的脚尖,似乎有点不高兴。
早一步回家的大河不经意看向高须家的窗户,正好看见刚从西点屋下班的泰子。大河从寝室窗户对着定进客厅的泰子挥手,却看到没有反应,傻傻站在那里的泰子脸色发青。下一秒钟,泰子便往后倒下。
大河连忙离开房问奔往高须家,才发现忘记带备用钥匙。跟据她本人的表示,真是吓到“差点疯掉”,於是跑到楼下的房东家门前,以“敲击大鼓”的气势猛敲。幸好房东在家,所以她赶紧打开高须家门,看见脸色苍白倒地的泰子,马上找来附近的医生。
等待医生前来的这段时间,大河始终陪在泰子身边,房东则是帮忙联络龙儿。在此同时,龙儿这个笨儿子把同班女生的鞋子丢出去,在公园和对方起争执,弄哭了对方。
“泰泰要不要紧?应该没事吧?医生说是贫血。”
“有事就麻烦了。”
“她的脸色已经好多了。”
“我也这么觉得。”
全力奔跑,差点昏倒的龙儿总算回到家,发现房东正在玄关等他。当时泰子白到发绿的脸色比现在还要惊人,而且没办法说话。身边的陌生欧吉桑欧巴桑把手伸向泰子的胸口与手腕,在龙儿眼里就像是泰子遭恶徒抓住,即将要被解剖。那些人没穿白衣,因此龙儿没想过他们是医生。要不是大河坐在泰子身旁,龙儿差点因为脑袋混乱发出惨叫。
泰子挪动眼睛看到龙儿回家,这才动了嘴唇无声说道:对不起,竟然搞成这样。
暍了很多酒的泰子从清晨五点左右睡到八点,醒来之后睡不着也吃不下,於是带着未醒的酒意去西点屋打工,下场就是引发贫血。天生的低血压也是原因,幸好不是太严重。总之姑且不用担心。只要补充铁质和睡眠,避免饮酒过量——医生说完这些话就离开了。
龙儿放心听着医生特有的委婉说话方式,注意到鼻尖传来“那个味道”。仿佛为了让老人与病人方便吞咽而打碎的浅褐色食物加上消毒水的味道,实在令人有点不舒服。
在龙儿小时候,还没搬到这个镇上之前,泰子有一段很长的时间都在看病。他到现在还不知道泰子当时到底是生了什么病。因为当时年纪小,记忆已经模糊,只记得自动门打开时迎面而来的那股味道,以及医院托儿所天花板的花样,还有墙壁上贴着小鸡与母鸡图画——龙儿忆起置身在那股味道之中,望着这一切的心情。
内容已经完全背下来的绘本;两边发黑、一闪一闪的日光灯管;墙角的头发与灰尘;排列在厕所墙边,不晓得用来做什么的桶子;桶子上面的塑胶名牌;通往楼下寂静无声的楼梯;有个恐怖标志的铁门。
讨厌无聊,讨厌和不认识的大人小孩待在一起、讨厌别人和自己说话、心脏莫名狂跳、喉咙发烫、想要哭泣的心情——其实自己很不安吧。
当时的龙儿是个不安、害怕、胆小的孩子。
那种无能为力到了现在依然没有改变。
“晚餐……怎么办?家里什么都没有……我趁现在去买些泰子醒来之后可以吃的东西好了。”
“那我在这里看着泰泰。”
“没关系,你应该也累了,先回去吧。等一下我把晚餐送去你家。”
泰子说过胃不舒服,既然这样就煮些好消化的粥,还是煮汤呢?煮个冬粉汤好了,再来是准备补充水分的宝矿力、泰子最喜欢的布丁、冰淇淋、杏仁豆腐等,顺便买本杂志让她明天可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