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隐身在黑夜中,轻手轻脚地走着,但其举止在旁人眼中看来还是极为自然。
西瓦娜又淡淡地问了一次:
「是啊!从听到修奈克所说的话开始,我就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以前拉多罗亚是靠『将吉拉哈设定为假想敌』来维持国内安定吧?若是这次使者发挥了作用,让那些议员知道吉拉哈是文明国家,而且并没有侵略拉多罗亚的野心——这么一来,会不会让那些亡国派的家伙兴起,或出现更诡异的家伙,随心所欲地混乱国政呢?」
听到她指出问题,赫密特再次发现她有多聪慧。
西瓦娜才刚了解拉多罗亚的状况和政治结构,就能够思考得如此透彻,果然是一位出色的间谍人才。
「……你还真是问了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呢。」
「是吗?不过这是很重要的问题喔!如果那些奇怪的霸权主义者趁拉多罗亚国内不安定时进而操纵国政,这才是大问题呢!」
西瓦娜走在人烟稀少的石板路上,望向赫密特。
——正如她所说。
到目前为此,都是为了「要让国内安定,就需要共同敌人」这个理由,才将东方吉拉哈及神殿势力设定为假想敌。虽然这样有点过分,但如果没有这种必要,从前的政治家也就不会刻意设定外敌了。
赫密特决定要老实回答:
「老实说……引起混乱的可能性很大。但是谁也不知道那将会以什么形式发生。人原本就是一种多疑的生物,如果所有人都老实地相信『邻国不是敌人』,那反而更危险。」
「嗯,那倒也是。」
西瓦娜淡淡地笑了。
不论是所有人都相信、或所有人都不相信此事,都并非健全的社会。
赫密特在这趟东方之旅中学到——靠自己消化所接收的资讯,而且不只是单纯地「接收」,还要自行探索、追求疑问背后的真实——这么做有多么重要。
盲目相信一件事就等于不动脑思考,而过度疑神疑鬼,就变成胡思妄想了。
该如何找到其中的均衡点,必须经常加以探索,否则这个社会就不能称为健全。
西瓦娜深思地说:
「也就是说,菲立欧他们的任务是让议员了解『吉拉哈并非蛮族』,同时也让他们知道一旦引发战争,就会演变成不分上下的消耗战吗?」
「是的。在现在的时间点,还不知道那之后将会如何演变——但唯独这一点是十分明确的。」
赫密特刻意地改变了音调。
西瓦娜察觉这一点,便注意倾听。
「拉多罗亚……这太过辽阔的国家也面临不得不改变的时期。对邻国抱持没来由的敌意,采取权宜之计,继续混淆世人视听的手法已经到了极限。也差不多该认清事实,重新考虑理性地与周边诸国建立外交,若是不这么做——就会像这次一样,发生放大对邻国的敌意,展开行动企图开战。迟早有一天会真正地『失控』。」
西瓦娜默默地听着赫密特这番话。
「——自古以来,相邻两国友好的例子本来就极为稀少。即使在短暂期间内交好,但随着时代的变迁,关系也将有所变化。而这次也是一样,如果两国不顾彼此偏见,轻易地维持友好关系,下一个世代必定会引起反动,反而让情况更加恶化。因此,达古雷议员真正的目的——是让各议员了解吉拉哈的真实情况,进而达到两国『互不千涉』。」
赫密特虽然并非直接问过达古雷此事,但他确信如此。
那也是亡父——前国家元首鲁思塔·埃鲁的信念。
当两国其中一方强迫另一方接受其意见,便容易引起纷争。
如果有扩大贸易规模、向上朝贡这类物质方面的要求,也就会互相强迫对方接受自己的理念或理想。
事实上,拉多罗亚向周边各国进行种种交涉后,势力已经变得相当大。
小国若不遵照大国的意思,就无法生存。
而大国为了保护自己,就不得不铲除异己。
人数越多想法就越分歧,随着不断上演的纷争纠结而成的憎恨锁炼,甚至产生了亡国派这种亡魂。
而赫密特的父亲深知在这种潮流中要「保卫国家」有多困难。
领土相连接的邻国之间,本来就容易产生利益冲突。
若轻易地与邻国缔造友好邦交,总有一天会由此瓦解。
而如果两国敌对,当然会由此掀起纷争。
那么,该如何做才好呢——
鲁思塔所获得的结论,就是订定「互不侵犯条约」,然而当还在制订法律,刚向吉哈哈提出此案的时间点,他就已然丧命。
而达古雷就是继承其遗志的政治家。
「因此,菲立欧大人和乌路可大人被期待完成的任务,决不是当个『友善的使者』。」
赫密特小声地低语。
西瓦娜默默地眯起了眼。
「了解彼此的资讯交流非常重要。但在目前的拉多罗亚,有太多人看不起吉拉哈、并对其领土和神殿抱持野心。而这么危险的国家,吉拉哈也不可能放任不管。换句话说,只要今后拉多罗亚的本质不改变,两国之间这种一触即发的状态就会持续下去。这不是一、两位使者就可以改变的问题,要花更长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