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蒂耶.梅森的一天于房间里展开,也往往在没有踏出过房间一步的状况下结束。
她虽然生长于拉多罗亚高度发展的首都“拉波拉托利”,却不曾亲眼目睹其繁荣景况。
对她而言,这个世界永远是一片黑暗。
这并不是比喻,因为她从出生以来就感受不到光芒,睁开眼也只“看见”一片黑暗。
她就连眼睛看得见是什么感觉都不知道。颜色是什么,光线又是什么,对她而言全都是未知的感觉。
所以对她来说,要了解这个世界只能以手触摸、凭气味感知、靠耳朵倾听、用舌头品味。
她今年已经十岁了。
她父亲杰拉得.梅森是这个国家的负责人,因为非常忙碌,几乎不曾来看她。虽然他也曾要悠蒂耶搬去官邸,但眼盲的她很怕陌生的地方。若是这个房间或宅邸的一部分,她大概都知道哪里有什么,也记住了房子的构造,但住在完全陌生的房子还是会感到害怕。
现在的她身边只有佣人和小狗米哈耶尔,过着安静的日子。
而就在这一年将近夏末的时分,这种生活出现了微小的变化。‘杰拉得大人的客人会暂时住在别馆,也许不会有机会见到小姐;但如果您遇见陌生人,也请不要惊讶——’
大约三天前,管家担心地如此说道。而他所说的这些客人,也在昨天抵达这片土地。
别馆与本馆之间隔着庭院、道路和栅栏,几乎可说是分离的建筑物。客人指的大概是重量级的政治人物或艺术家之类,但这些并不关悠蒂耶的事。
她茫然地坐在房间里的长椅上,面对着庭院。
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她可以感受到舒适的风徐徐吹拂。
这一带很清静,不但听得见小鸟啼叫,也感觉得到米哈耶尔在庭院里四处奔跑。
毛茸茸的米哈耶尔,身体比幼小的悠蒂耶还庞大,品种似乎是大莱兹。悠蒂耶不知道它是什么模样,但它聪明、温和,是个可以信任的朋友。
悠蒂耶坐在椅子上感受着时间的变化,却听见她的好友突然尖锐地狂吠起来。
米哈耶尔一向乖巧,几乎不曾像这样吠叫。
听它的叫法,就知道它看见了陌生人。但这宅邸外围戒备森严,至今还不曾有过窃贼或可疑人物入侵。
也就是说,这个不曾见过的“某人”,也许就是父亲那些抵达别馆的客人。
(他是在庭院散步吗……)
悠蒂耶自作主张地猜想,并叫唤好友的名字:
“米哈耶尔!不可以对客人吼叫,快回来。”
那只聪明的狗对主人的话敏感地有所回应。
悠蒂耶一察觉它穿过专用入口回到房间,便从长椅站起身来,朝窗口的方向走了五步,那里正好是窗边。
她将看不见的双眼朝向庭院,用稚嫩的声音说:
“我为米哈耶尔的吠叫向您道歉,真是对不起。”
没有人回答。
但是,悠蒂耶却感觉到那里有人。
对方的气息非常微弱——像是刻意压低气息般,如果米哈耶尔不吠叫,悠蒂耶甚至不会察觉有人。
那个人像是被悠蒂耶的声音吓到般,呆呆地站着不动。
“请问——米哈耶尔吓到您了吗?对不起。它真的很乖,但会对陌生人有戒心……”
悠蒂耶对着庭院低头致歉,此时米哈耶尔回到了她身边。
悠蒂耶抚摸着米哈耶尔那位于跟自己身高差不多处的头,并对庭院里的人说:
“您是父亲的客人吧?我叫做悠蒂耶.梅森。也许您注意到了,我看不见,没有办法自己外出,所以在此跟您打招呼,真是失礼了。”
悠蒂耶站在窗边,虽然意思表达得并不清楚,但还是确实地向对方致意。
没有人回答。
悠蒂耶不明白为什么,她认为那个人还在“那里”,但对方却完全没回应,让她有些不安。
“请问……?”
悠蒂耶对着敞开的窗户另一头探寻对方的气息。
对方还站在原地,但此时走廊则响起了她听惯的侍女脚步声。
“小姐,怎么了?我刚刚听见您的声音。”
“嗯,刚才米哈耶尔对客人吠叫,所以我正在向他道歉——”
侍女走进房间,把手放在悠蒂耶的肩膀上,在她耳边低语:
“……小姐,庭院里没有人啊!”
“咦?可是——”
悠蒂耶竖耳倾听。
她的眼睛看不见,但正因为她看不见,听觉等其他感官才更加灵敏。
而她的感觉也确实捕捉到了庭院里的“气息”。
她也听见了有人踩着草皮的声音,发出气息的人正要离去。
“啊!请等一下!”
那个人听见了悠蒂耶的声音,站住脚步。他仍然没有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