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地震,他恐怕会被崩塌的“人缘”活埋。
“那样我也甘愿。”事务局长在被窝里口齿不清地说。
“带这么多探病的礼物来,反而碍事。”内裤大头目苦笑着说。“要不了多久,你恐怕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了。”
“没关系、没关系,谢谢。”
事务局长将内裤大头目带来的礼物轻轻放在由探病礼物堆起的白色巨塔顶端。
“好多人来探病呢。”我说。
“京福电铁研究会来过,诡辩社来过,电影社‘御衣木’来过。几乎所有社团都来了,我没办法一一记住……你学长之前也来过。”
“我学长是指哪一位呢?”
“那个演乖僻王的混蛋啊。我和他大一就认识了。”
接下来我和纪子学姊去煮稀饭,内裤大头目整理堆积如山的探病礼物,然后四个人吃着稀饭,回想起秋天的学园祭,怀念地聊了起来。我们担心这样会影响事务局长的病情,但他说“和人聊聊天比较有精神”。这时,我们又聊起了学长。
“他为了演乖僻王这个角色,真是连命都不要了。”
内裤大头目这么说。“不知道他干嘛这么拚命就是了。”
“原来是这样啊。学长说他是碰巧路过……”
“真是大言不惭!他根本就是抢劫舞台。”
“他那么做有他的目的。”
说着,学园祭事务局长定定地望着我,“你不知道吗?”
◎
因为被恋爱之风吹了太久,我想我可能得了恋爱感冒,成了得了传统“相思病”的男人。我自得其乐了一阵子,但平心静气地观察病情后,发现似乎并非如此。这纯粹只是感冒。一定是被事务局长传染的。
真没意思。超没意思的。真是连一点情调都没有。
正当我如此哀叹之时,症状明显恶化。
鼻水自鼻孔中溢出,就好像水从容器里溢出来一样;咳得快吐血,身体如铅般沉重,要爬出被窝到大学并非易事。可能是擤了太多次鼻涕,人中甚至肿了起来。圣诞节就在眼前,说过分也实在太过分了。这世上没有神明了吗!
即使如此,严以律己的我仍将上学视为修行的一环,坚持到学校去。谁叫我的实验小组已经有两名弱者感冒病倒,要是我也倒下,就做不出实验数据了。环视空荡荡的实验室,脱队者愈来愈多,空无一人的实验桌也很多。摆满老旧器具的实验室本来就已经够冷清了,现在更散发出荒凉的况味。感冒之神将学生一一击倒的情景,仿佛历历在目。
我以发抖的手做实验,打破了烧瓶;狂咳猛嗽之中,溅出了有毒药剂;打起瞌睡被燃烧器烫到下巴。我抓紧白袍衣领无力地垂着头,副教授实在看下下去,便猛力把我拉起来,说:“够了,你给我回去,回去躺着。这下简直等于全校停课了。”
走在落叶纷飞的大学校内,冬天的严寒、感冒的恶寒与渴望人的体温的欲望联手来袭,几乎置我于死地。我只想快点逃离这一切痛苦,钻进我熟悉的万年铺盖,于是我跨上了脚踏车。
为了调度物资以迎击感冒之神,我绕到白川今出川的一家超市,以幽魂般的脚步走着,将营养补给饮料、宝矿力水得、甜面包、鱼肉汉堡、卫生纸等丢进篮子时,一个气喘吁吁的男子站在我眼前。他抱着大瓶的可口可乐,不知为何又抓着一袋生姜,眼睛半闭,那样子好像在说“理性再也不管用了”。他披头散发,身体也微微摇晃,显然是生病了。
正觉得这个人很眼熟,便记起他是内裤大头目。不,在那次学园祭中,他得偿夙愿,铁定已脱掉那件穿了一年的可怕内裤,所以现在应该叫他“前内裤大头目”才对。我没有向他打招呼的力气,便快步从他身边走过。只见他失神地抱着大瓶可口可乐,似乎完全没有发现我。
我爬也似地回到宿舍,将食物塞进冰箱后,立刻倒向被窝。等到冰冷的被窝暖和起来,恶寒症状也减轻了。
我巴不得她来探病,但总不能直接拜托她说“请来探望我吧”。这不是绅士的做法。深思熟虑的结果,我决定若有意似无意地对社团的人放出风声:“我感冒病倒痛苦得不得了,可以的话,想请黑发学妹来帮忙。”
我发出求救电子邮件,然而等了三十分钟都没有任何人回信,简直就像朝大海扔石子。可能的理由有两个。
一是大家都不愿意和我扯上关系,所以佯装不知。
再来就是,大家都感冒病倒了。
“但愿是后者。”我这么想着,沉沉入睡。
◎
治疗感冒的方式人人各异。
我首先想起的,是母亲为我磨的苹果泥。回想起用汤匙舀起苹果泥、一口口吃进嘴里的软绵口感,小学时那个因感冒请假没去上课的宁静早晨,那段痛苦却又令人高兴的甜蜜时光,便在我心中苏醒。由于我极少感冒,那可说是我宝贵的回忆之一。吃过苹果泥,抱着不倒翁睡一觉,我的感冒马上就好了。苹果和不倒翁可说是奇效如神。至于我为什么会抱着不倒翁,那是姊姊放进我被窝里的,她告诉我那是一种“魔法”。
那天,我去探望感冒病倒的纪子学姊。
纪子学姊喜欢小小圆圆的不倒翁,所以我想教她姊姊的魔法,便带了一个藏在被窝里的小不倒翁。那是我在学园祭捡来的。
我的目的地纪子学姊家,是位在吉田山东斜坡上一栋小小的鹅黄色公寓。当我摇摇晃晃地爬上神乐冈通通往吉田山那条又急又窄的坡道时,几许雪花自阴沉的灰色寒空中飘落。这应该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吧。
迎接我的纪子学姊说“大概是去探望事务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