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他甩开拚命制止他的年轻员工,一脸悲恸地朝这里奔来。
他就是锦鲤中心的主人,东堂。
他沐浴在夕阳下,任凭暴风吹乱他为数不多的头发,向上天控诉般举起双手。“住手——!”他喊。“把优子还给我!”“把次郎吉还给我!”他接二连三地喊出一连串的名字。
我泡在蓄水池里欣赏东堂失心疯的模样。
最后他哭了出来,准备朝相反方向奔去,但蓦地,他发现了泡在蓄水池里的我。他露出惊愕的表情,嘴张得下巴都快脱臼了。只见他一面逃,一面向我猛挥手,瞪大着眼睛仰望天空,大叫:“快逃!快逃!”
我一回头,只见直上天际的龙卷风黑压压地耸立在眼前。蓄水池的水与闪闪发光的鲤鱼纷纷被吸上天空。
“想逃亦不可得!”
我坦然接受,闭上眼睛集中心神。
于是我跟在鲤鱼身后,昂然飞向浩瀚穹苍。
◎
不知不觉间,李白先生剧烈的咳嗽缓和下来了。
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我实在也累了,便打起盹来。
不知睡了多久,待我醒来,我肩上披着柔软的毛毯。倒在地上的大型老爷钟滴答滴答地刻画着时间,指着五点。一抬头,看到李白先生在被破坏得一团乱的架子之间寻找没破的伪电气白兰酒瓶。看我醒来,便说:“谢谢你。要是你没来,我恐怕已经没命了。”然后,他在缺了角的青瓷盘上烧起油画画框,为我温热倒进锅里的伪电气白兰。
“来,把这个喝下,暖暖身子。”
我在钻进被窝的李白先生身旁裹着毛毯,喝了滴了柚子汁的伪电气白兰。肚子里变得暖洋洋的,精神也回来了。四周的情景也一点一点鲜明了起来。李白先生从被窝里探出头来,望着我。
“人一感冒就会变得软弱,真是伤脑筋。”
“那是因为您发了高烧。”
“在寂寞的冬夜里,孤伶伶地卧病在床,心中着实不安。因为我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我是个孤单老人。发烧烧得睡不着的晚上,一醒来就变得跟小孩子一样,会想起遥远的过往时光。在床上独自醒来,喊着要娘。可是,现在我身边已经没有任何人了……”
“有我呀。”
我悄声说完,突然想起学长。学长也是独自躺在被窝里吗?孤伶伶度过这一年当中最漫长的夜晚吗?
“感冒,就觉得夜晚很长。”
“今天是冬至呀,是一年当中夜晚最长的日子。”
“可是,就算再怎么漫长的夜晚,黎明也一定会来。”
“那当然了。”
李白先生看看我,莞尔一笑。
他动了动嘴巴,我便把耳朵凑到他嘴边。
“春宵苦短,少女前进吧。”
李白先生说。
我望着他一笑,摆在被窝四周的提灯一齐发出异光。李白先生忽然大吸一口气,挥手示意我走开。因为事出突然,我只来得及后退几步。
李白先生这一咳嗽,刮起我从未经历过的强风。
后来在康复庆祝会上,李白先生告诉我,这时候他才总算把盘踞体内的感冒之神赶出去。化为暴风的感冒之神从李白先生嘴里飞出来,在宴会厅内大闹一场后,飞到窗外形成巨大的龙卷风,四处卷动,扰乱了夜色,撼动了纠之森。在黑鸦鸦的龙卷风中闪闪发亮的,是本来围在李白先生被窝旁的提灯。以绳索串连的提灯宛如电车,发着光在空中飞舞。如果能从外面仰望,那景象一定非常壮观。可惜我看不到。
因为,我人就跟着那龙卷风一起转动。
转啊转的,已经分不清什么是什么了。
感冒之神离开李白先生固然教人高兴,但它却顺手将我带上了天空。
◎
从蓄水池里被龙卷风吸上天的我仍继续上升。
那种感觉简直像坐上一座螺旋形的溜滑梯,而我要倒着滑向天际,以惊人的速度不断向上攀升。我任由龙卷风将我吸上去,现在应该已经来到相当高的地方了,但四周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实在无趣,我很快就腻了。
“我会升多高?”
抬头一看,我看到漆黑中,有一串闪闪发亮的橙色光点流动着。原来是以绳索连成一串、活像电车的提灯。大概是从哪里被吸进来的吧。我心想,龙卷风捡到了漂亮的东西呢。然而凝神细看后,发现那串提灯电车车尾竟挂着一名小个子的女生,只见她紧抓住提灯,眼睛是闭上的。我才想,这也是一个漂亮的东西呢,便发现竟然是她。
当时,我脑袋里浮现的,只有“奇遇”这个词。
“反正还不是做梦”——这样泼冷水不识趣的人,去被狗咬吧!是梦还是现实,这不是问题的根本所在。的确,我的才能百宝箱几乎见底,但我却一直把自己仅存的最大才能给忘了——将幻想与现时搅和在一起的才能!
我想,如果能拯救她于如此危急的情况,定能开辟人生光荣的新天地。一定是的。我的幻想一起头便完全不知道要刹车,与她第一次幽会乃至于得到诺贝尔奖等未来人生的诸般高潮如走马灯般流转,对将来种种脚不踏实地的辉煌幻想,填满了我深深的脑内峡谷。我的身体有如充了氦气般轻盈。
我使出樋口式飞行术,像只虎头海雕般遨翔。
我拉住那串提灯的一端,她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