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
当我再次推开沉重的玻璃门,回到河原町时,男孩站起来送我。冷清的街道上又刮起了风,纸层滑行而去。在云缝里露出的几许阳光照耀下,一个七彩彩带般的东西闪闪发光地朝河原町大楼飞去。我和男孩站在旧书店门前,朝那个东西看了半天。
“我想姊姊一定不会感冒的,这是神明的安排。”
男孩说。“那感冒药最好是给对姊姊很重要的人吃。”
“谢谢你。“
“期待姊姊下次光临。”
我搭上市公车,打算先回住处一趟。车上除了戴上大口罩的司机先生,没有半个乘客。我穿过了无人的街道。
平常挤满了年轻人的出町柳车站前静悄悄的,走回公寓的路上也静悄悄的,像所有居民都死光了似的,只有吹过电线杆顶的风声咻咻作响。因为太安静,反而令人觉得可怕。
回到公寓时,正好遇到戴着口罩、围着围巾的羽贯小姐从里头出来。她提着大购物袋。
“啊啊!原来你在这里!”
她露出开朗的神情。“我出来买东西,顺便来找你。”
羽贯小姐声音虽然沙哑,但看起来很有精神,我就放心了。她的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往我身边一站,以愤愤不平的脸色环视四周。
“喏,为什么这么安静?”
“因为现在流行很严重的感冒。”
“我还以为我病倒的时候世界灭亡了。”
“羽贯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听我一问,她小声说“你可别惊讶喔”,然后蹙起美丽的眉毛。
“樋口竟然感冒了。”
◎
我寂寞孤单地忍受着生病的痛苦,在万年铺盖中辗转反侧。每当懦弱不安来袭,我都喃喃自语:“从能做的事一步步开始……”因为念了太多次,这句话便在我脑中回响,不肯离去。
从能做的事一步步开始。
一步步。
一步步。一步步。
回过神来时,我正踏着石板路,一步步走在夜晚的先斗町。隔着石板路,有如浮现在黑暗中的幻影般,餐厅与酒吧的灯光连绵不绝。我不知道自己要走向何方。穿梭在热闹来去的醉客之间,我只是一步步走着。这时,有苹果掉落在我眼前。“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苹果!”才这么想,便发现那是不倒翁。
不久我晃进一家酒吧。平常的我不敢这么做,但这是在梦里,所以我没有丝毫犹豫。我独自坐下喝着伪电气白兰时,细长如走廊的店内深处响起欢呼声。
不久,一个身穿浴衣的怪人在天花板附近轻飘飘地飘着,飘到吧台上方。他叼着粗粗的雪茄猛吐烟。就算是在梦里,会做这等奇事的人就我所知也仅只一个。“嗨,樋口先生。”我抬头说。
樋口氏在天花板一角悠然转身,摆出盘腿而坐的姿势,说:“哦,是你啊,真是奇遇。学园祭之后就没看到你了。你也感冒了吧。”
说罢樋口氏在我身旁的椅子轻巧落地。
“说来丢脸,我也感冒了。”他懊恼地说。
“可是你看起来精神很好啊。”
“这是这,那是那。”
“莫名其妙。”
我说完后问他:“你是怎么飞起来的?我不会飞。”
“要掌握诀窍才飞得起来。你要拜我为师吗?”
“我才不要当你的徒弟。感觉很糟。”
樋口氏说:“哎,别这么说。在羽贯她们来看我之前,我只能一个人躺着,无事可做。再说,你趁现在先把‘樋口式飞行术’学起来,有事的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有事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啊。”
“好了好了,别计较嘛。”
樋口氏如天狗般呵呵大笑,将我带出酒吧。
◎
樋口先生住在下鸭泉川町的一栋木造公寓里。
那栋“下鸭幽水庄”委实古色古香,倾倒的屋顶上设置的冷气室外机似乎随时都会掉落。突出窗户的晾衣竹竿上挂着衣物,如旗帜般飘扬,一排排玻璃窗被风吹得嘎嚏作响。要是相扑力士来突击,整栋公寓大概会应声而倒。
我和羽贯小姐来探病时是下午三点左右,但忽然间乌云密布,天色暗得有如黄昏。飒飒强风吹袭之下,西边紧临的纠之森传来令人发毛的沙沙声。那阵风似乎是从幽黯的森林深处吹出来的。
上二楼时,强风吹得幽水庄地震般摇晃,我和羽贯小姐不由得牵起手来。走过昏暗而积满灰尘的走廊,来到位在最深处的樋口先生的房间,房门前堆满了废弃物,连立足之地都没有。
“脏死了!”羽贯小姐推开废弃物说。
我和羽贯小姐一进房,就看到樋口先生裹着棉被,扁着嘴。“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面向天花板喃喃说完之后,他又懊恼地叫道:“竟然然会感冒!”
我将千岁屋老板给的南瓜放在樋口先生枕边,用流理台上的电磁炉做蛋蜜酒。羽贯小姐在他额头上贴退烧用的冶敷片,一边说:“原来樋口也会感冒嘛!”为先前的事还以颜色。
樋口先生在床上坐起,我把蛋蜜酒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