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作壁上观,一名逃逸的女子冲着我跑来,狠狠地撞上我。热腾腾的红豆汤顿时四溅,她“啊喳啊喳喳”地发出练拳似的尖叫,事务局人员趁机飞扑而上。这次,被捕的只有她一人。
长发乱舞的女演员被迫坐在尘埃满天的操场中央,身边倒着一个苹果大小的不倒翁。事务局长将那不倒翁踩在脚下,对她傲然挺胸瞪视。据局长说,她便是传说中的《乖僻王》主角——不倒翁公主。
“什么嘛,主角被抓不就没戏唱了吗?”
“主角已经三次落网了,可是每次都会有别人代演。简直没完没了,就像蜥蜴的尾巴。”
女主角这时骄傲地表示:“代演的人要多少有多少,只要乖僻王继续写剧本,戏就会继续演下去。你们休想要我招出他的所在。”
“可恶!又不能严刑拷问!”
当时我听得心不在焉,实在顾不得愤怒的事务局长。
因为一个正要离开操场的人影,夺走了我的心。那一瞬间,这场愚蠢祭典的一切热闹喧哗如退潮般远去,整个世界朝着横越我视野的那个人影收缩、脉动。那纤巧的身形,乌黑亮丽的齐平短发,猫咪般随兴的脚步……身为她的背影世界权威,我会看错吗?当然不会。一步步离开操场的那个人物,正是让我将那似浅实深的护城河一填填了半年、红着眼一路穷追不舍的伊人。
不过奇怪的是,她背上竟背了一只巨大的绯鲤布偶。只见她浑然不知背上集中了多少好奇视线,毅然朝综合馆走去。
“我先走了。你好好工作吧!”
我向事务局长一举手,连忙追在她身后。
“她究竟为何要背那种东西?”我心想。
◎
就让我来回答这个问题。
我背着的,正是绯鲤布偶。那是我在操场上的射镖摊“射中你的心!”正中红心赢来的。
我从小就是个运气极佳的孩子。像我这么调皮的女孩,能够维持头盖骨完好如初平安活着,一定是因为我的运气比别人好上一倍。小时候我甚至曾自暴自弃地跨上三轮车,以幼儿不该有的速度直冲下坡,将母亲吓昏。凭藉着无数幸运相助,愚蠢的我屡屡获救,姊姊便将那些幸运称之为“神明的方便主义”。
神明的方便主义万岁!南无南无!
初次步入学园祭便赢得如此巨大的绯鲤,没有比这更好的吉兆了。一想到之后还会有各种有趣的事等着,也难怪我的兴奋之情会冲得比天花板还高。射镖摊的人还提议:“要不要换小一点的玩偶?”但我郑重婉拒了。鲤鱼是很吉利的鱼,既然这绯鲤不是普通的大,那么吉利也一定不是普通的大。是的。相逢自是有缘,万万不可因为身高不合而推却。
“可以给我一条绳子吗?我用背的。”
为了不使气势输给背上的绯鲤,我大大吸了一口气,鼓起胸膛,像河豚那般将自己涨大一圈,威风凛凛地迈步而行。
从操场走进综合馆,那些平常为求学而设的教室,以另一番截然不同的风貌迎接我。华丽如画轴一一出现在眼前的,都是才能卓越的学生付出青春的汗水与泪水,绞尽脑汁完成的呕心沥血之作。那正是青春的剧场。这还是我第一次参加学园祭,一时间不禁看得忘我。
没多久,我发现了“酒精研究会”的摊位。爱酒的我不由自主地一阵颤抖,摇了摇背上的绯鲤。大白天就在学校喝酒……这背德的愉悦一定会让酒更美味吧。进去吧,进去吧!一踏进去,我就看到小小的手工吧台上搜罗了各种品牌的酒,好一个美好而迷人的酒世界啊。
一位眼熟的女子坐在店里,与其他男学生聊天喝酒。她是羽贯小姐,我是在夜晚的木屋町认识了她。
“羽贯小姐,你好。真是奇遇呀!”
“哎呀!好久不见了。来来来,喝吧!”
她频频打量我。“你干嘛背着那只绯鲤?”
“我运气很好,在射镖摊射中的。”
“那么,让我们为大绯鲤和你的幸运干杯!”
于是我喝了以兰姆酒为基酒的鸡尾酒。
“羽贯小姐不是学生,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呢?”
“因为樋口邀我来看好戏。”
“樋口先生也来了吗?那真是太好了。”
“要找他吗?他在那边的楼梯间。”
樋口先生总是身穿旧浴衣、自称职业是天狗。若将我上大学以来认识的人,以莫名其妙的程度依序从东大路由北向南排下去,樋口先生肯定站在这不可思议行列的最北边。既然他在这学园祭露面,就表示天狗只是他行走江湖的假面具,他真实的身分其实是大学生?“樋口先生,你究竟是何方神圣……”我心里这么想,跟着羽贯小姐走。只见她穿过走廊,下了楼梯。
贴了许多传单的楼梯间,摆着一张暖桌,樋口先生和一位陌生男子两人正吃着
火锅。竟然在青春的汗水与泪水四溅的感动大祭典当中悠哉地吃锅!这我行我素的泰然自若实在令我佩服万分。
“喔!又见面了。”樋口先生微微一笑。
“真是奇遇。”
“来,你也来大啖豆浆锅吧!”
我和羽贯小姐一起钻进暖桌,我边坐下来边说:
“暖桌的季节到了呢,好暖和喔。”
“可不是吗?这叫做韦驮天暖桌。”
“明明是暖桌,怎会叫做韦驮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