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
“我知道了,是我不好。”我道歉。“我会赔你的,你可别拉我。”
看来降临在这旧书市集、与她共谱的玫瑰色未来,即将离我远去了。
只见她手捧文库本专心一志读著书,模样可人,想必是找到了让她深深着迷的一本书。俗话说,恋爱的少女最美。但区区一本脏兮兮的旧书就骗走了她的心,这究竟算什么?我的心愤愤发出不平:凭那几张黄纸!
我释放足以烧黑她后脑杓的灼热视线,在心底呼唤:
有空读那种东西,不如读我吧!我的脑袋里可是写了许许多多有趣的内容啊!
◎
请容我在此解释,当时我读得忘情的,是杰洛德·杜瑞尔(GeraldDurrell)的《鸟、野兽与亲戚》。
那一天,是我值得纪念的旧书市集出道日。
踏入下鸭神社的森林,沐浴在蝉鸣中,看到那无止境的旧书洪水的那份感动,势必令我终生难忘。一想到可能在这片旧书大海遇见许多美妙的书,我便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忍不住挺起胸膛。在旧书市集的入口,我踩起双足步行机器人的步伐,以表达心中的喜悦与干劲。
南北延伸的马场两侧满是旧书摊,教我看得目眩神迷。右边的旧书摊呼喊着“我这的书有趣喔”,左边的旧书摊便嚷道“这边的更有趣”。我像只琵琶湖疏水道的萤火虫,为可口的清水所诱,惶惶然不知所措。这么一来,只好沉住气全都看上一回了。
如此这般,我遇到了《鸟、野兽与亲戚》。
这本位于每本一百圆的文库架上的书,仿佛是自己探头来似地呼唤着我。我不禁“啊嗯”一声,发出连自己都觉得冶艳的满足娇声,将它捧在手里。这也难怪,因为我对《鸟、野兽与亲戚》无时或忘。我中学时读过《我的家人与其他动物》这快活无比的故事,认识了杰洛德·杜瑞尔这个作家,听说有续集以来飞快地好几年过去了,而今天,人生初次涉足旧书市集便遇见梦寐以求的书,除了侥幸还能说什么呢?
而且我自国中便想要的书,竟然只要百圆硬币一枚!对荷包不牢靠的我而言,实在太教人感激了。万岁!这就是所谓的“新手运气”吗?还是我有逛旧书市集的才能呢?我更加兴奋了。
我笑得合不拢嘴,顶着一张连自己都觉得诡异的怪表情走在路上,这时,一个坐在马场中央的纳凉座上的浴衣男子,喊了一声“喂”叫住我。对方将当天的收获堆在垫布上,拿着手巾悠然擦着颈项,一副陶醉在胜利美酒中的模样。在他身旁有一位撑着古伞,年约三十五岁左右、身穿和服的女子。她独自读着织田作之助全集的散本。
“樋口先生,好久不见。”我行了一礼。
樋口先生满脸笑容。
“从那一晚以来就没见过面了。你好吗?还是照样在喝?”
“托您的福,我很好。可惜,没有什么机会喝酒。”
“那么下次找个时间去喝吧。羽贯也很想你。”
“羽贯小姐今天没来吗?”
“她讨厌旧书,说想收藏这种脏不拉叽的东西的人都是笨蛋。”
我是在夜晚的木屋町认识樋口先生的。
那一夜,我在他与羽贯小姐的带领之下,度过了一个委实奇异有趣的夜晚。他们俩教我如何尽情享受夜生活,让我获益良多。我们一起喝了许多酒,说了很多话,然而对于他的来历我却一无所知,也不知道他为何总是穿着浴衣。
“我请你吃炒面吧。”
樋口先生站起来。
“那怎么行,怎么能让樋口先生破费……”
“就是啊。要我请客大概四分之一个世纪才有一次,不过今天没关系,因为今天有所斩获。”
樋口先生得意洋洋地亮出几本书。
那四本装帧相同的书,令我想起祖母家客厅的怀旧色泽,上头写了一些《查士丁》(Justine)、《巴尔萨泽》(Balthazar)等令人费解的书名。据说是一位叫劳伦斯·杜瑞尔(LawrenceDurrell)的作家所写的小说“亚力山卓四部曲”(TheAlexandriaQuarter)。啊啊,光看封面就散发着与我无缘的“文学”的味道,让我更加尊敬樋口先生了。我想樋口先生那种将无用发挥得淋漓尽致的生活方式,以及韬光养晦的生活哲学,一定是以深厚的教养为基础养成的。一定是的。
但是,樋口先生却说他对那些书没兴趣,也不知道内容为何。
“有朋友想要这些书,我要出高价卖给他。而且,今天还有别的赚钱差事,你就放心跟我来吧。”
樋口先生以包袱巾将书包妥,领先走向前。
“告诉你,这些沾了墨水的破纸,可有不少人要出高价买呢。”他感叹地说。“书本这种东西,还真教人不能不感谢啊。”
就这样,我们来到马场南方的一处摊位,路上我还看到了社团的学长。只见他意气消沉地走在马场的另一边,朝北走去,身旁跟着一个可爱得像女孩的少年。少年舔着霜淇淋,一手紧紧抓着学长的衬衫下摆。
“是学长的弟弟吗?”
我目送着学长,朝炒面摊走去。
◎
我可不是自愿带着这个不讨人喜欢的少年四处走的。
“我已经买霜淇淋给你了,你满意了吧。快走开!”
“才不要。”
“喂,不要拉我的衬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