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数四小时十分
铁平闲得发慌。
六张榻榻米大的房间中,双脚伸在暖桌中仰躺着,宛如废人般无精打采地看着天花板──不知不觉间竟然开始数起天花板上的污渍。暖桌上散乱堆着剥下来的橘子皮。电视虽然开着,不过房间的主人却不看电视反而看着天花板。不管从哪里看,都是个十足的闲人,孤单地待在房间中。
今天是高中的毕业典礼。
盼望已久的寒假终于要来临了,铁平打算狠狠地玩一整个寒假。把不甚理想的期末考以及差点被老师叫去关切的成绩单都收到书包里,找些朋友去唱歌,好好疯一下。因为今天睡到将近中午才起床,所以铁平计划今天晚上要唱个过瘾,然后再到某个朋友家中喝酒,痛快地渡过。
可是──每个同学都摇头拒绝了。
「今天是圣诞夜耶。」
没错。
铁平学校的结业式是在每年的十二月二十四日举行。
「今天我们全家要举办圣诞节派对。」每个朋友都异口同声地回答。其中有个朋友A说:「我今天要和女朋友」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大家拖到一旁围殴了。
「派对?」铁平皱起了眉头。「都已经念到高中了,还和家人开派对有什么好玩的啊?」
「好不好玩是一回事啦。」朋友B这么回答。「圣诞节就是要这么过啊。」
谁说一定要这么过的啊?至少对铁平来说不是如此的。
五十岚家的圣诞夜并不是「全家族的聚会」,而是「情人间的节目」。今天早上才看到老爸老妈笑嘻嘻地手牵着手出门去了。
因为平常大家总是相处在一起,所以至少今天这个日子让我们两个独处吧──
零用钱放在这里,自己去找吃的吧──
亲爱的,我们出门吧──
OK!宝贝,今天晚上我不会放过妳啰──
边想着早上那一幕恐怖的对话,铁平叹了一口气。结果,到最后没有约到任何人,铁平就这样一个人回家了。
电视里面的笑声,依旧不断地传出。屏幕里面放映的是圣诞夜特别节目,这样的节目反而更令人郁闷。铁平摸索着遥控器,顺手把电视关了。
回想起来,去年、前年,甚至从更早之前开始,自己就一直是一个人过耶诞。每年圣诞夜的早上,爸妈就径自出门,直到隔天圣诞节过后才回家。这段期间铁平总是找到朋友就问说有没有空,但大家不是要陪家人就是要陪朋友。虽然从小寄住在亲戚家中,不过从懂事以来就一直是一个人过圣诞节。在寄住的亲戚家中应该是有参加过「家庭的圣诞节派对」,但是记忆中偏偏没有这样的印象。所以对于社会上普遍的「理所当然的圣诞节(夜)的过法」是没有概念的。
铁平又叹了一口气。──没错,又是老样子。一个人的圣诞夜。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同。这一切和过去都没有两样啊。
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事似的,铁平伸手拿出了手机。打个电话聊天也可以吧?虽然不是特别要联络事情。但至少聊个天无所谓吧?
铁平拨了朋友B的电话(因为想到朋友A的约会现在应该好戏正要上演,所以选择不打给他)。铃声响了六次,对方终于接了。「喂、喂?」
「喂、喂喂?」不知道是谁的收讯不好,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像在远方。再加上电话中还有吵杂的背景音乐,因此听得不是很清楚。「什、什么事?」
「没什么事啦。只是我现在好无聊。啊,你现在方便讲话吗?」
「嗯有一点不太方便耶」
「咦?真的吗?你在干嘛啊?」
「问、问我在干嘛啊?这个嘛」
「咦?什么?声音听不清楚?你现在在哪里?」
「我、我在哪里啊」
「什么嘛。为什么说话避重就轻的?」
「藤森!你在干嘛啊?赶快唱歌啊!」
突然电话那头传出了女孩的声音。朋友B突然换了一种口气「啊!我马上过去喔!等等我喔!」
「女朋友?」
「联谊。」
手逐渐颤抖了起来。「那我呢?」
「在约你之前,刚好三对三,人数恰恰好。」
「你不是要和家人开圣诞派对?」
「骗你的。」
啪嚓!二话不说地挂了电话。手机从手中滑下,在榻榻米上弹了几下。
「」
视线落到暖桌上面。成堆的橘子皮旁边有个塑料袋。把袋子中的小盒子取出,默默地打开它。出现的是一个小小的圣诞蛋糕。铁平把手指插了进去,再把沾满奶油的手指放进口中,吃掉了那些奶油。
「我」铁平垂头丧气地念着。「为什么会买了这个蛋糕呢」
这是在放学的时候顺路在便利商店买的,本来是想要慰藉这个寂寞的圣诞夜结果非但没有安慰到自己,反而成了在伤口洒盐的痛苦罪魁祸首。
闲到不行的铁平,看了一下窗边,忽然从暖桌中起身而出跑到窗户旁。打开窗户的瞬间,片片飞舞的雪花和寒冷的冷风一起飘进了房间中。
「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