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路加国际医院铺著大理石的大厅。该怎么说呢?我的个性就是不会拒绝人啊。就连我学校的同学也会拜托我演没人要演的角色,虽然还不至于连问都没问就直接决定就是了。抵达十楼后,我前往护理站询问护士。
「你好,我想见一〇二八号房的关本。」
带著口罩的小美女护士一边喀哒喀哒地操作电脑,一边说:
「你有预约吗?」
「有的。」
「请往这边走。」
我被带到走廊尽头的一间小房间,里头摆满了灰色的柜子。护士打开其中一个柜子后,便理所当然似地说:
「请你用这边的消毒用酒精洗手,然后穿上那边的上衣,戴上口罩。」
我瞪大了眼睛。那件上衣看起来就像什么病毒危机的电影里会出现的那种夸张防护衣。
「然后你现在有感冒吗?」
「我想应该没有。」
护士点点头后,便马上离开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在医院极度清洁的更衣室里,我的不安一口气攀升到了顶点。
完成会面必须的所有准备之后,我便来到了阿让的病房。我敲了敲像船舱一样带有圆形小窗的门。
「请进。」
门后传来阿让含混不清的声音。我战战兢兢地打开门,这间医院里全都是个人病房,房间内部比一般商务旅馆要稍微豪华宽敞一点。不过一看到房间正中央的某样东西时,我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病房里彷佛还有另一个透明的房间似地,阿让的床被四角形的塑胶帘幕包围起来。
「哎呀,你吓到啦?谢谢你特地过来,哲郎。」
隔著厚厚一层塑胶的声音,听起来比手机里还要遥远。阿让坐起上半身笑了。他穿著带有蓝色与粉红色糖果图案的花俏睡衣,头上戴著米色的医疗网帽,脸色看起来并不坏。
「阿让,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前播放股长害羞似地笑了笑,然后说:
「我得了一种满严重的病,医生说是恶性淋巴瘤。」
「那你现在应该正在治疗当中吧,你不做手术吗?」
「这种病不能做手术,主要仰赖化学疗法医治。我接受了为期十二个礼拜的抗癌剂治疗,现在已经进展到最后的第四阶段了。好了好了,你快坐下来吧。」
在床边的沙发上坐下后,我总算稍微放心了一点。一连串令人惊讶的事情让我差点双腿发抖了起来。整间病房看起来宛如整人节目为了吓我而特地准备的摄影用布景。
「关于你说的抗癌剂,我听说那东西的副作用很难受耶。」
这点程度的知识我也曾经在电影和连续剧里看过。
「嗯,是啊。副作用的程度似乎会因人而异,但我是不怎么严重啦。什么恶心想吐啦、身体浮肿啦,这些情况完全没发生在我身上,不过你看。」
阿让脱下网帽,我倒抽了一口气。今年冬天澳洲发生了一场大规模的森林火灾,而阿让的头就好比那幅光景,只剩下化为白色灰烬的稀疏头发还附著在上面。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我这样的十六岁少年。阿让笑了笑,然后用手指梳著残留比较多头发的后脑杓。
「你看。」
许多黑色的头发纠结在他的手指上。
「我的毛根好像因为副作用的关系坏死了,看来我出院后得买生发剂才行了。」
这时,浑身打颤的我总算明白了。这不是整人节目,更不是恶质的玩笑。阿让在新学校里会没有朋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大约在入学的同时发病,所以几乎都没去学校上课。
虽然从阿让在透明帘幕里呵呵笑的模样完全想像不出情况有多危险,不过既然得待在这种地方治疗的话,就表示阿让的确有生命危险。我不知道阿让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但只要是我能办得到的事情,不管什么我都愿意去做。为了这位中学时代的同学,我甚至不惜两肋插刀。
「那么你要我做什么呢?」
阿让将视线转向床边的桌子。
「等会儿电视台的作业团队就要来了,我希望你能跟我们一起讨论。」
「电视台?」
演艺科的十六岁少年若无其事地说:
「没错。我透过学校认识的同学向电视台毛遂自荐,因为现在连续剧的收视普遍不佳,导致一股回归纪录片本位的风潮兴起。所以我想说能不能请电视台来拍摄我的疾病抗战史。」
「…………。」
我说不出话来了。阿让不愧是阿让,连这么严重的疾病也拿来当成让自己出名的手段。这种毅力真叫人佩服,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总算明白了。一开始我还想说演朋友是什么鬼呢。」
「嗯。导演说只有家人和我自己一个人待在病房里的画面还不够。如果主角是十几岁的青少年,那么最好还是有朋友一起出现。所以导演要我找人过来。」
所以阿让就刚好想到我了吧,的确很像阿让会做的事情。这时,一阵匆忙的敲门声响起,同时房门被打开,门后传来成年女性的声音。
「早安。阿让,身体怎么样?」
牛仔裤上方是跟我一样的白色上衣。女人戴著口罩和眼镜,所以脸看不太清楚。发现我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