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这种东西永远是个谜。
特别是拥有一头漂亮的黑发、讲话既羞涩又轻声细语、年龄比我们大(虽然只差一岁就是了)、现在已经很少见的和风美人,更是个绝对的谜。今年的秋天到冬天,我们四个人被一个女孩子彻底地耍得团团转。一旦卷入了这种状况之中,男生就像被海里的巨大漩涡吞噬的叶子,在不知不觉中被拉进水面下,然后被蹂躏得乱七八糟。
友情与恋爱不能两立。
我们学到的教训一言以蔽之正是如此,不过如果再遇见同样的魔女,我们也没有自信不会重蹈覆辙。毕竟恋爱和男女交往这种事情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学会的,那就跟流行性感冒一样,只要抗原的类型不同,就有可能一次又一次地染病。所以人类的历史才会绵延不绝地(不过有点烦就是了)持续下去也说不定。
或者该说我们男生就是学不会教训吧。
「欸,直人和结香在那之后怎么样了?」
这么问的是淳。结香姑且算是直人的正式女友。我们从小结下孽缘的四人组坐在月岛车站前专用会议室似的麦当劳二楼,这里只要点一杯冰咖啡就能坐上一整天,不过阿大点的当然是大份薯条就是了。
「就算你这么问,我也……。」
直人回答得不乾不脆。每当他露出困扰的表情时,眼尾和脸颊上就会浮现皱纹,宛如一个因退休年限将近而烦恼不已的中间主管一般。直人的病是以超出平常好几倍速度磨耗青春的早衰症。粗线条的阿大把直人半白的头发拨得乱七八糟,让直人感到困扰不已。阿大的手指就像法兰克福大热狗一样粗,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我们可是那么努力地帮你要到了电子邮件信箱哦。你有义务要将之后的发展全都告诉我们吧。」
总觉得这理由既牵强又奇怪。的确,不顾一切地向结香搭讪,并且问到电子邮件信箱作为直人的生日礼物,这全是直人以外的其他三人的努力。不过就算如此,直人也没有必要连往后两人独处的问题都对我们开诚布公吧。我开口为直人解围:
「好啦,我们就别管了,毕竟现在是暧昧期嘛。」
我这么说完后,直人出乎意料地露出半是开心半是困窘的表情说:
「不是啦,我今天会紧急召集大家出来,就是因为已经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们真的不管的话,我也会感到很困扰的。我有件事情要拜托大家。」
阿大塞了满嘴薯条说:
「一切都包在我这个大叔身上。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如果是要保险套的话,要多少我都帮你准备。」
直人环顾著四周,然后脸红了起来,因为坐在远处桌位的主妇集团正瞪著这边。直人低下头说:
「不,那种东西就免了。其实我这回要跟结香约会了……。」
阿大用力地击掌。淳轻轻地吹起了口哨。
「这不是很好吗?」淳说。
「你这家伙也不简单嘛。」阿大说。
只有我一个人冷静地问:
「我知道这是你们第一次约会。那么直人要拜托的事情是什么呢?」
直人的脸变得更红了。
「约会定在这个礼拜天,地点在银座。然后结香说一开始只有两人独处的话,双方都会很紧张,所以要我带之前的朋友一起去。事情就在我们一次又一次的通信中演变成这样了……。」
淳又吹起了口哨。
「第一次约会啊。我们三个人要负责当监察官吗?」
阿大拍打著胸部,宽松的T恤随脂肪的波涛晃动。
「太有趣了!那我们三个人就大肆夸奖直人吧。放心,我们会好好宣传的,像是你技术超群啦,家里很有钱之类的。」
直人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
「完全不需要那种奇怪的作战计昼啦,大家每次都乱搞一通,对吧?哲郎。」
直人用求助的眼神注视著我。的确,如果任凭那两人随心所欲地乱来的话,直人的第一次约会或许就会变成最后一次约会了。
「我知道了。我会监视这两个家伙,直人在约会的时候只要想著结香就好了。」
直人突然抓起我的手。
「人果然还是应该交普通朋友,而不是色胚大胖子和爱挖苦人的矮子。哲郎,真的很谢谢你。」
这天回家的路上,我们在天桥下的十字路口和直人分手。直人家在十字路口另一边的佃岛,那是一户价值上亿元的超高大厦。就算在这么狭小的海埔新生地里,富有和不富有的人还是划分得很清楚,我和淳住在中产阶级的普通大楼,阿大则是住在屋龄超过三十年又没电梯的公寓。月岛是到处都是庶民的城市。淳跨坐在红色登山用自行车上说:
「虽然哲郎这么说,不过我认为第一次约会还是需要点惊喜才行。」
阿大骑在已成了父亲遗物的天空色自行车上说:
「是啊。我们先跟他们一起玩,等到气氛炒热后……。」
阿大看著我,并且点了点头。我说:
「……再中途闪人吗?毕竟我们也想让他们两人独处嘛。」
淳一边挥著手,一边从西仲通转往自家的方向。
「那就先这样啦。」
淳的身体和自行车弯戍一条漂亮的斜直线后,便逐渐消失在巷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