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蜻蜓

emsp;「这是慎一的字迹。」

  纸上写的是和刚刚类似的文体,不过字迹却不太一样。

  我和麻理子老师脸凑在一起,阅读那篇文章。

  「这是……遗书吗?」

  麻理子老师呢喃般地说。

  司的祖父点点头。

  「当时,大家在出征前都会留下这种东西。」

  麻理子老师一而再、再而三地数度眨眼。

  「这样啊……」

  声音末了转为沙哑。

  我读完后,望向倒在那边的老爷爷,虽然比不上司的祖父,体格也相当结实硬朗。但是,当他浑身无力倒在那里的此时此刻,早已打回原形,变成和实际年龄相符合的样子。不但整张脸皱巴巴,到处都是老人斑,手部关节简直像是木根,双手指尖也都有些变形。一定是长年在类似工厂的地方工作吧,我有个当机械工人的叔父也有这样的手。

  那封遗书还夹着一张照片。

  照片中是位穿军服的青年。

  那个年轻人,五十年前驾着小飞机冲撞敌舰的年轻人,满脸稚气地笑着。

  (真是败给他了……)

  我望着脏污的造型人偶气球,这么想。

  8

  天桥下的列车发出喀当喀当声响,一边往前驶去,傍晚的空气混合着油臭以及尘埃的气味。即便夕阳西沉,天空还是蓝蓝的,只剩东边天空稍微有些发白。白天炙人的炎热仍留存于空气以及大地中,那样的热气让人频频冒汗。

  「战争啊——」

  近在身旁的麻理子老师呢喃般地说:

  「戎崎同学,你觉得有真实感吗?」

  我整张脸靠在扶手上直接摇头。

  「那种事情,哪会有什么真实感。」

  铁制扶手整天曝晒在太阳之下,靠在上头的下巴因此觉得有点烫。

  麻理子老师再度呢喃般地说:

  「还真的没有呢!」

  「真的没有。」

  「可是,以前的人就是怀着那种想法去打战的。总觉得好像很厉害,又好像很蠢。」

  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像那样子自寻死路,虽然厉害却也很蠢。的确,为了什么去以身相殉的行为或许很美,不过正因此也同时存在滑稽的一面。或许,那种事情根本就是无可奈何的吧。

  我试着回想那封执拗、美丽同时滑稽的遗书。

  炎热暑气与日俱增,双亲大人别来无恙?数度接获来信却未能回信,实在抱歉。如今总算能够回信说明,实因本队已决定出击,在反复密集训练的情况下无法收取来信。慎一方才一口气读完在此期间累积之来信,如今才得以提笔回信。不过,这也成为慎一的最后一封信,不久后将于靖国迎接二十岁的夏天,因为自己将以光荣之特攻队身分出击。

  父亲大人,慎一将遵从嘱咐为君为国鞠躬尽瘁,敬请为此感到欣喜。母亲大人,慎一已遵从嘱咐,向来敬赌博、酒类以及女色而远之。酒类的话,方才长官大人让慎一喝过,其实也不是多好喝。是否要多喝一点,才能领略个中美味呢?至于赌博以及女色,似乎此生已经无缘一窥究竟了。勇二郎,请牢记我们一起捕抓甲虫的往事。

  敌人已经逼近眼前,自己若不投身战役,不论国家、父亲、母亲还有勇二郎也将一并毁灭,此身若能代为一死,心中了无遗憾。慎一胸怀见敌必杀之精神,必定撞沉敌方空母。

  明年春天,靖国将绽放无数樱花,于绽放之樱花中,有一朵便是本人慎一。若逢樱花绽放之际,即便劳烦也盼务必前来靖国,慎一孤身一人深感寂寥,只求得见父亲大人及母亲大人慈颜。

  永别了,父亲大人。

  永别了,母亲大人。

  永别了,勇二郎。

  要做个好孩子,承欢父亲大人及母亲大人膝下。

  昭和二十年七月十四日慎一

  真是败给他了。

  叫人怎么办才好呢?

  不能把他当作笑话,也无法因此觉得感动。不对,干脆大笑出声或许还比较好吧。

  不过,果然遗是有人觉得感动。

  「唉,不过,我会加油的喔。」

  麻理子老师没头没脑地如此宣言。

  「嗯,我会加油的。」

  「加油是……是指当老师那回事吗?」

  「看过刚刚那封遗书后,就开始觉得这样下去真的不行。」

  哇,不愧是热血的麻理子老师……

  我的话,该怎么说,就不那么觉得。而是更为复杂,或者该说是微妙的情绪,也许比较接近迷惑吧。

  我很明白有人会产生像麻理子老师一样的想法。

  可以理解。

  不过,总有种和那想法不同的感觉,可是我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哪里或怎样的不同,也无法以言语形容就是了。说不定是因为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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