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她的画绝非精准正确,应该说她不是将眼前所见,依样画葫芦地切实描绘下来吧。像是树木大小,或秋庭里香的模样,都和实际有些出入,不过像这样相隔一公尺多一点的距离望去,可以看出纸上所画的毫无疑问地正是秋庭里香。不说模特儿是谁,问学校任何一个学生「这是谁」,几乎所有人都会回答「秋庭里香」吧。那是因为绫子看出了潜藏于秋庭里香之中的特质。
素描本中的秋庭里香微微笑着。
虚幻。
却坚韧。
处于这两者间的平衡,感觉上还真有秋庭里香的味道。
「身体,里香学姊,很虚弱。不要紧吧。」
绫子轻声说。
她还是老样子,一旦全神贯注语句顺序就会颠三倒四的。
是绫子说希望她当模特儿的,但是内向的绫子对秋庭里香开不了口,不知道为什么就来拜托我了。而秋庭里香干脆到甚至让人大失所望地一口答应。
这次没办法也是由我代绫子问她。
「学姊,妳身体不要紧吧?」
「嗯,只是坐着没关系。」
「那就麻烦妳再坐一下喔。」
绫子集中精神作画,沙沙沙地舞动铅笔。画得真好,也不是说漂亮或精准总之很有意思,这一定就是所谓的才能吧。如果现在仍像以前一样,严守班级分层的话,一定无法发觉绫子的才能吧。即便察觉,也会笑着不当一回事,觉得无聊透顶。
但是,这一点都不无聊。
还满厉害的呢。
烧起来的裤子冒出阵阵白烟,夏目手忙脚乱地哇哇大叫,还惨叫说「烫死了、烫死了」。「快救我啊,戎崎」,到头来就泫然欲泣地这么说。那副情景光是想象就叫人发噱。哎哟,怎么还不烧起来啊,香烟。
「戎崎,过来一下。」
我正因为这种无聊的想象而笑出来的时候,臭医师他不对,夏目对我招招手。
我一边警戒一边问。
「干嘛?」
「唉,过来就是了。」
「就问你干嘛啦!」
「过来喔,快点,这边、这边。」
「那你先让我照一张。」
「照?照什么啊?」
「照相啦。」
在他回答前,我已经举起背在肩上的相机,按下快门。随着喀擦一声,时间、世界,被撷取下来。在那狭窄的底片中,夏目显露出简直像高中小鬼头一般的脸庞。
「你还在照相喔。」
「觉得越照越有意嗯,连显像都自己来了。当然不可能洗彩色的,只洗黑白的就是了。」
「照相很有意思吧,你都用什么底片啊?」
「TRI-X的。」
「这是玩摄影必用的底片呢,很好用吧。」
话说回来呢,夏目还真是上通天文、下知地理。我才往夏目靠近,仰望那家伙位于我上方一点的脸庞,瞬间警觉「完了」。相信这家伙甜言蜜语的我真是个白痴,夏目的双眼中有着异常认真的光辉。我想逃却已经逃不了,一回神脖子早被一把架住,整个人也被拖倒。我把相机很宝贝地护在怀中,也因此背部猛然撞上铁制扶手,痛得要命。
「你在干嘛啦」
「别说话,仔细听着,以下是我个人的诊断,没有任何医学根据,纯粹是执刀医师的直觉而已。里香的心脏大概可以撑个五年,我可以用我的技术保证。真的,那次手术简直完美到让人难以置信,即便是在我的手术生涯中,也是名列最棒的那种等级,我甚至都想用摄影机拍下来保存了。可是即使如此大概也撑不到十年,据我估计可能介于五年到十年之间,不可能更久了。」
夏目露出十分凶暴的神情。
「你给我好好听着,如果以最长的十年来说,你到时候二十八岁,如果有什么想从零开始也太晚了,可是想要彻底放弃自己的人生又嫌太早。没有任何情况会比那样子更不上不下的了,但是你必须从那时候开始,从自己变得一无所有以后,重新站起来展开新的人生。听好啰,你必须独自一人在没有里香的世界中,继续活下去。」
可恶,那家伙的手臂架着我的脖子使劲往上提,都没办法呼吸了,胸口感到苦闷沉重。我扭动身躯,好不容易让脖子附近空出些许空间,随即敞开喉咙让新鲜空气流进胸部,我一股脑地拚命吸气,同时将之转换成语句。
「那种事情,我都知道啦!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嘛!」
「不对,你不知道!」
「都说我知道啦,你这个臭医师!」
「你不知道!」
夏目的声音彷佛是从紧咬的牙根问挤出来似的。
「像我或你这种笨蛋是不知道的。」
「可恶,没气了」
「所以,你给我先搞清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你能做的就只有那样而已。然后,好好思考一下里香不在以后的情况,稍微预作准备。就二十七或八,先做好心理准备到时候才要重新选择人生的道路,为了你的人生给我好好想想。」
啰唆、啰唆,我在心底像个白痴一样直嚷嚷。夏目那些话,我一句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