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神相当平静。
我点头。
「是的,我知道。」
「这样也没关系吗?」
「当然」
我正想继续往下说,却被她打断。
「请你好好考虑清楚。你才十七岁吧,今后也可能会就业,也可能会升学吧。每当那个时候,里香就会拖累你喔。里香她也不能到远方旅行,我想她会一直住在这个镇上了。你应该也有自己的梦想吧?里香会彻底摧毁你的那些梦想喔。」
这是事实。
我一直以来,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思考过这件事。
里香大概会夺走我的梦想吧。
也会摧毁我的梦想吧。
然后,在夺走、摧毁之后,里香最后还会完全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那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或许是明年,也或许是后年,再或许是五年之后,只是,不肯能是永远。我一定会被抛在某处,孤伶伶地被留下来。
我了解。
被夺走。
被摧毁。
即使如此,我仍然想要盼望。
想要伸出手。
想要选择和里香一起活下去的道路。
「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我说。
「我已经以自己的方式,经验完全不足的方式,好好想过了。」
我和伯母四目相接。
很不可思议的是我并不害怕。
眼神没有闪开。
「这样啊」
就在这样的声音溢出的同时,伯母自己把目光移开了,然后背部比刚刚缩得更驼了。平常就已经相当娇小的身躯,变得更为娇小了。我突然觉得她好可怜,所有的一切不管是伴侣,或是里香,这个人即将失去一切。
我们沉默了好一阵子,等到紧绷的空气稍微舒缓下来,我和伯母仍旧驼背坐着。我听到秒针移动的声音,耳边同时传来护士在某处走动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写着「夜间服务台」标示牌的那一头,值班警卫正在吃泡面,也可以听见那种吃面时稀噜呼噜的声音。周遭幽暗到甚至无法反射出影子。
「一样呢。」
终于,伯母说。
我不懂那是什么意思,望向她。
「咦?」
伯母淡淡笑了一下。
「我说你和我一样呢。我呢,也是在了解病情的情况下,和那孩子的父亲结婚的。虽然明白活不久,还是想要和他结婚。所以,我们一样呢。」
「是。」
「很辛苦的喔。」
「是。」
「远比你所想象的还要辛苦很多、很多喔。」
「是。」
「这样也没关系吗?」
「是。」
「站在比你多活了几年的立场,要请你听我说句话这些话听来可能很冠冕堂皇就是了。但是我认为你可能还不了解。你以后所遭遇的是远比现在所想象的更加残酷的事情,这样也没关系吗?」
或许就如同伯母所说的吧。虽然,我已经以自己的方式做好所有的心理准备,但是那可能根本就不足够吧。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我只有十七岁呀,也只能做好十七岁所能做到的心理准备。何况,不论如何我都已经无法对于里香的事情袖手旁观。因为我喜欢她,因为我所拥有最真切不过的感情就是那份心意。
我点头。
「是。」
毫无犹豫。
伯母花了约五秒钟凝视我。然后低下头去,将手伸进随身带着的包包中翻找。她好不容易才找到,拿出来的是《蒂伯一家》第一集。
我吓了一跳。
「您怎么会有这个的?」
「是那个人里香的父亲送我的,你看看。」
「喔,好。」
我一头雾水地翻开她递过来的书,五十七页自然而然地被翻开,这页大概常被翻阅,所以一翻就会翻到这里来。然后,那句台词映入眼帘,被两条线划掉的「J」,一旁补写上的「R」。我陷入混乱,里香给我的那本《蒂伯一家》,如今在我那边。可是,同样的书为什么又会在这里出现呢?难道是伯母偷偷溜进我的病房,把书拿到这里来的吗?她有可能做这种事吗?不过,我此时才终于觉察。
这本不一样
当然是《蒂伯一家》没错,然而却不是里香给我的那一本。首先是书本的污损情况不一样,污损的位置不一样,褪色的方式也不一样。里香给我的那一本,封面的黄色显得更淡。而且,最大的不同是那个「R」的笔迹,如今眼前的这个「R」感觉上就真的像是出自男人之手,相当粗狂潇洒的「R」。
「他突然之间就把这本书塞给我,因为他是个嘴巴很笨的人,所以根本就不敢面对面求婚。当我在回程电车上一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