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远吗?”
“不会呀,走吧。”
我把安全帽挂在照后镜上,然后伸出手。
里香握住了那只手。
我们手牵手迈开步伐。身处深沉而寂静的森林中.我们俩人不知道是不是害怕,里香慢慢挨近我的手臂。她现在正拖着脚步,睡衣膝部已被染成了一片鲜红.血似乎还没止住。里香的脸庞常会因痛苦而扭曲。但是,我们没有停下来。
我们毫不犹豫地走进了类似兽径的羊肠小道中。
伊势的冬天其实并不会很冷。因为,暖流流经纪伊半岛南部。可是,今天却非常寒冷。我们所吐出的气息没两三下就冻结了,仅剩那抹仿佛沐浴于光线中的白.在我们眼底与心底留下残影后,终于缓缓消逝。
我们持续往前走。
手握着手。
一步一脚印地往前走。
我们没有花多少时间,大概十分钟左右。如果里香
的脚没受伤,应该不用五分钟就到了吧。当我们一拨开在冬天中同样保持鲜绿油亮的杉木叶片,眼前豁然开朗.有个空间剎那间跃入眼帘。那个开放空间比刚刚的广场狭小许多,充其量只有一半大小而已。这里因为没有整顿过,到处杂草丛生,周围树木随心所欲地伸展着枝干。
我停下脚步。
“这里就是真正的山顶了。”
里香不断四处张望。
往右。
往左。
再一次往右。
接着再往左。
终于。她的视线准确地停在正前方。那里蜷伏着一个黑色块状物体。她拖着脚步,朝那物体走去。我一语不发地跟在她后面。
那个物体就是炮台。
里香伸手覆住那古老的混凝土表面。
“我看过这个东西。”
“是和你爸爸一起来的吗?是这里吗?”
“嗯。爹地那时候还把我抱上去呢。”
我才在怀疑夜晚的黑暗是否在一瞬间消退时,整个世界已随即笼罩在一片刺眼的光芒中。簇拥于周遭的树叶,在艳阳下显得格外鲜艳,杂草长得又高又密,头顶上闪耀的太阳发狂似地洒落无限光束。那时侯是夏天。
在发黑的大炮座台前,父亲与女儿并肩而站。两个人都汗水淋漓,父亲脖子上还绑着条毛巾。女儿则穿着一件看来很清爽的水蓝色连身洋装。
那个女儿——还年幼的里香拼命伸出短短的手臂想搂住父亲,父亲将手伸进里香腋下,将那娇小的身体举向蓝天。里香很开心地笑着,那笑容像是会绽放光芒般灿烂。里香娇小的双脚总算构到混凝土的巨大台面。那是大炮座台。强烈的夏季日照直射古老的座台和里香.而其阴影则在地面上清楚勾勒出轮廓。风一吹,里香的细发便随之飘逸摆动,父亲则像是很刺眼似地眯眼凝视着里香,里香始终很开心地笑着。
那幅幻想在瞬间消失。
一回神,我又再度被冷冬的空气所包围。
和里香在一起的,并不是她的父亲。
而是我。
“里香。”
我暗自下定决心.如此说道:
“要不要爬上去看看?”
“啊。可是……”
“没问题的,别看我这样,我好歹也算个男人呀。”
“啊——!”
不等她回答,我便一把抱起里香。比想像中来得重。如果这么说出口的话,里香一定会生气吧。我凭藉着一股身为男人的意志力,把里香举上座台。
“里香,用手抓住那边。”
“唔,嗯。”
唉,结果里香终究还是靠自己的力量爬上去了。
我也跟着伸手抓住混凝土边缘,脚踩着壁面缺口,奋力爬了上去。
一到座台上,整个小镇便一览无遗。
“好漂亮喔。”
“对啊。”
好小好小,小不隆冬的城镇。
全然封闭的世界。
我只认识这个地方。
有一阵子,我们两人都沉默不语,径自凝视着展现于眼前的小镇。像这样看起来,的确是个美丽的地方呢。可能是因为沐浴在月光下吧,那简直就像梦境似地弥漫着缥缈的气氛。
保留着火警瞭望台的奇妙老车站。
在那前方的大型建筑物是文化会馆。
也可以看见如今已完全没落的商店街拱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