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认了一下自己认为的方向。
原本应该摆在床头矮桌上的台灯……正躺在地上。
那是被枕头击中而掉落到地毯上的灯饰,画行纤细花纹的玻璃灯罩已经完全碎裂……
刹那问——我心中也有东西跟着碎了。
那是更甚于失意的绝望,这就是我今天的命运吗?
……栖息在我心中的那对碧眼。
在碧眼之下的心境,开始产生些许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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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去年五月开始,我就持续过着接受严厉训练的日子。如果要问教练和学生哪边比较辛苦,答案很明显是后者,但是前者的耐性也不简单。
前者在丢出各式各样不合理的难题时,训练中的监视……更正,是在指导方面也从未松懈。要是我稍微有所懈怠,大部分都会被抓到,因为前者也是以极高的精准度在尽自己该有约责任。
……很不甘愿,但是确实对她感到佩服。
就是因为这个缘故,让我难以启齿、不悦、羞愧—
“我整晚都睡不着。”
我抱着自暴自弃的心情,用自暴自弃的语气说出实情,而当我预期玛雅一定会气得不敢置信时——
“是吗,然后呢?”
“……也许不行了。”
面对玛雅出人意表的快速反应,我努力挤出了这句话。
什么都好,我现在很想将自己的沮丧发泄到其他事物上。
如果对象是没有任何罪过的玛雅——你明知道我被莉雅施压,怎么都不敦我在比赛前晚入睡的方法呢……大概是这样吧,无理取闹也不错。
“虽然我觉得你应该找些更有说服力的借口,不过事情都发生了也没办法。”
……玛雅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物。
她不仅没有表现出丝毫担心,也没有说任何激励的话语,简直就像是从一开始就不抱任何期待一样——
“……呼。”
玛雅稍微抬起头后闭上眼睛,这时她叹了一口气,那口气又重又长……还带着失望。
“你说整晚吗?”
“嗯。”
她瞪着我,至少对方确实做出了不悦的反应。
可是严格说来,我没有理由接受她的责难。我确实地支付了教练费,并且顽强地遵从她不合理的指示来锻链自己,现在我纯粹只是因那名为失眠的不可抗力因素而面临危机,这并不是因为我的疏忽或大意所造成的。
“我明白了,那就面对现实吧。”
我默默地点着头。
我那些理论一点意义也没有,面对玛雅略微发福的面孔所射出的严厉目光,最让我感到难受的,是我自己在之前所突显的幼稚以及……
歉意——因为我打从心底那么觉得。
“这比在赛前受伤要好多了,你就这么想吧。”
这不只是我个人的问题,也不仅仅包括萨沙他们,玛雅在我身上也投注了不少心力,而王动要求这些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
她当然该不悦、当然该生气……
“记得要去练习,睡眠不足这种小事算不了什么。”
现在的时间是正午,第四组的选手被安排在下午3点,于比赛会场的滑冰场进行赛前练习。
另外,比赛是在晚上开始,轮到我上场则是过晚上9点之后的事。
“练习结束之后,你就先回到这里来。到时你能睡就睡,如果不想睡也没关系,由你自己作主。”
我能感受到玛雅的用心,毕竟就算她现在命令我睡,我也不可能睡着。
即使我白天真能入睡,大约也只有两个小时到两个小时半的时间,但是那恐怕也是办不到的。时间还充裕时都已经是那个样子了,比赛时间迫在眉梢的状况下,我又能怎样呢?
想睡却睡不着,有时间却无法入睡。
我既难受又不甘心,更不用说凄惨了。
我至今不知下了多少功夫……真的下了好多功夫……
“鹤纱。”
玛雅语气强硬地叫住我,瞬间突破我内心的防线。
“你不需要为这件事感到沮丧,照你平常的样子去做就好。”
“嗯,我知道。”
我压下内心的想法如此回应。
我害怕的是后悔,害怕自己造就让自己后悔的原因。
我在内心找下到任何原谅自己的借口——因为我知道那个唯有经历过完美过程的人,才有能力抵达的真正最佳状态。
而在十个小时前,我还置身于那样的状态下……
急遽的心跳跃升于感觉之上,显示出我身心的虚弱,我现在却必须用这种状态去面对赛事。如果比赛中失误,原因为何便是再清楚不过的事。到时我一定会深感后悔,因为我知道实情是如此地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