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路线变得泥泞不堪,可是玛雅的要求仍和之前一样,要在50分钟之内跑完。
我在路上摔了两次,而且还很凑巧地先被树干绊到、趴倒在地上,然后在下坡时自己绊到脚、仰躺在泥巴里。
去程纪录比昨天的60分钟更糟,花了64分钟才终于抵达滑冰场,至此我已经和泥人没什么两样。我的手脚、头发、运动服及裤子全都是一团泥黑,一百亿美金公主当下变成浑身泥巴公主……
○●△●○△○──这是我第一个礼拜的成绩表。
●是我就算躺在寝室枕头上听玛雅数落,身体也完全不听使唤、彻底瘫痪的日子;顺带一提,△是完成往返的长跑,但是却无法在滑冰中心正常进行地板训练的日子。
「我只告诉你一件事。」
「你说呀!?」
「连飞都不会的猫头鹰雏鸟,当然无法教它狩猎,不是吗?」
「什……」
玛雅只说了这句话,接着她便彻底忽视气愤不已的我,没有做任何补充及说明,自顾自地走进滑冰中心。
我努力压抑住差点脱口而出的叫骂,跟着她进入屋内。
连走路都走不好的温室公主,不能滑冰是理所当然的吧?
换句话说,她就是这个意思吧?她想说不久前才在世界锦标赛拿到第三名的樱野鹤纱,没有资格站在冰上吗!?
「快去清理干净。」
「……不用你说我也会做!」
我用干毛巾把脸上、手脚、衣服的泥巴大致擦去后,便脱掉衣服进入淋浴室,但是──
「什么嘛……」
没有热水。就算我暂时先关掉水龙头再重新转开,仍然没有改变。
我看着莲篷头放出的冰水敲打着我脚边的磁砖,持续发出微弱的声音。我只能一直呆望着……无论我等多久,都看不到任何热气。
我一气之下,手掌使劲拍向贴着白色磁砖的壁面,结果被我拍打的磁砖因此剥落,紧接着,大片磁砖剥落地上。
「这算什么嘛!!」
我歇斯底里的叫声在破旧的淋浴室中无助地回荡。
但是就连那样的叫声,也立刻被冰冷的水声取代……最后只留下凄惨的自己。
「这算什么嘛……」
我双手撑着眼前的磁砖壁面。
在我升上资深组之前,当时还是少年组选手的我就对莉雅相当憧憬,我一直在追逐她的背影,我们有着与生俱来的差异──不只是花式滑冰方面的才能,而是在所有方面。我从一开始就明白这件事,即便如此,我还是希望能尽可能缩短我们之间的差距。
所以我才会来到这里,大老远从日本来到俄罗斯的偏僻小镇,来到玛雅·奇夫勒身边,可是、可是玛雅却……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自地面磁砖溅起的水花,正逐渐打湿我的脚背及小腿。
说不定,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把我当作一回事。
没有才能的人,或者是说才能不如莉雅的人,她根本不想理会──在对玛雅的评论当中,也有这样的偏见,而现在的我也开始觉得那不一定是偏见了。
没错,如果……
玛雅并不是无法栽培出其他选手,而是不愿栽培呢?她对莉雅是否已经着迷到眼中容不下其他选手了?不,话说回来,莉雅不正是那样的存在吗?
如果、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里面还真吵,有什么问题吗?」
浴室外面传来玛雅的声音。
没有热水啊!我努力压抑住用大叫发泄不满的冲动,我的自尊不允许我做出那种难堪的举动。
自从上届奥运过后,我就未曾再有这样的感受了。当时,在身为长曲最终表演者的我面前,最强女帝展现出包含两次三圈艾克索跳在内的完美表现,而这是继那次之后──
「好冰……」
继那次这后,我再度感受到的无力感。
我只能用始终没有转热的冰水清洗身体,我的皮肤、我的心,都感到疼痛。
而且,现在只有我一个人。
以后也……
当天晚上。
我的心几乎被一种未曾经历过的情绪紧紧揪住。
「啊~~!」
我对黑暗放声大叫,接着翻过身趴在床上,把自己的脸埋进枕头当中──好难受。
我立刻将双臂交叠在胸口下方,确保自己的呼吸畅通。
我小时候曾经独自一人从长野前往东京,三年前,当我首次将据点移往美国时也都没有这种感受。
「我想回家……」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