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
……我陷入一片空白,我脑袋里所有的理论思考都停止了。
高楼的窗外是缓缓西沉的夕阳与街道,我走到窗边,只是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从黄昏到黑夜,我甚至无法察觉这两者间的变化。
从外头高楼层窗户所透出的无数灯光,一路延伸到远方。其中有一扇窗的灯光不停地闪烁,而我无心去思考其中原因;连同在大楼间点缀街景的车列在内,我只是看着眼前景色与变化。
……时间过了凌晨12点。
我就这样直看着窗外,度过了一天约三分之一的时间。先前我开始觉得景色变得模糊,但是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我离开窗边,由于持续站立的疲劳,让我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之前那段时间,别说思考,我仿佛连疲劳和感觉都完全冻结了。
长曲那天夜晚,也就是昨晚,我睡得还不错,虽然心里很在意隔天的评选,但是或许是一切落幕的安心感更在担心之上。
我确实犯下了令人扼腕的失误,但是我也在极度的紧张中发挥不错的表现。
我阖上了眼睛,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内心的满足感。
──能做的我都做了,即使身体因为紧张而显得相当僵硬,但是我的表现不错,动作也都有出来,三圈+三圈的组合跳也有成功──
……一定要说出问题的话,就是那个三圈勒兹跳了。
是否要选用终盘的高难度跳跃这个动作,会使得表演的印象、说服力、包括分数,都有显著差异。我必须避免被评为消极,于是没有选择保守策略;我在倒数第二次的跳跃时,果敢地挑战第二次的勒兹跳──
「……唔!」
那决定成败的瞬间,首次在我脑海中鲜明重现。
在起跳之前,我心中出现不该出现的犹豫。
要按照计划起跳?还是选择安全的两圈跳?或是……
音乐继续演奏,表演无情地持续进行,无法反悔也无法改变。
在尚未摆脱迷惘及胆怯的状况下,开始进入起跳前滑行的我被一股乱流侵袭。那是从我3岁开始,便累积在我心中长达二十年的沉重负荷。
我看见围墙朝我逼近,要是我继续滑行会一头撞上墙壁。
我几乎是被迫起跳。
这是左右我人生的跳跃,我的本能让我比任何人都明白这──
「啊──────!!!」
我的双拳深深埋在床中,我的头、脸也是。
……直到天亮。
***
「为什么!?」
我一按下手机的通话钮,便听到这样的质问。
「为什么不是响子,而是那个家伙?日本的滑冰联盟有没有脑啊!?」
听见似曾相识的句子,让我不禁苦笑;同时,朵拉毫不修饰的措辞,也多少将我从沮丧的谷底中拉回现实。
「既然不是像我们这样靠全美锦标赛来一战评选,那早早选择响子不就得了?那家伙在去年世锦赛可是第十七名耶!大家明明知道她的实力连响子的万分之一都不到吧!」
「朵拉,冷静点。」
从那次之后,我们每年都会通10次左右的电话,朵拉和我都会主动打给对方。
不过最近这一阵子,我们通话的频率突然增加不少,多半是朵拉在意我的状况的关系,而她这份心意也让我十分高兴。
「我没问题的,已经没事了。」
从得知落选的消息算起,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天以上的时间。
现在美国那里,应该是清晨,不过朵拉自己也是处于要准备全美锦标赛的状态,让她这样为我操心,我实在过意不去。
「竟然会让那种贱货参赛,这会在奥运史上留下污点的。」
朵拉对樱野鹤纱抱持着明显的厌恶,自从两年前在世界青年组锦标赛上的碰撞冲突之后,朵拉就始终将对方视为眼中钉。
──你要恨我也无所谓。
在通知我落选的电话中,三代总教练对我这么说道。
恨意确实存在我的心中,为什么你要……这类的想法,在我心中已经出现不只一次、两次了。
如果总教练是个会顺人情、舆论做判断,和多数大众没有两样的人,那我应该就会被选为代表吧。
在获得舆论压倒性支持的我,和受众人厌恶的樱野鹤纱之间,当评选结果延至全日本锦标赛的那一刻起,三代总教练就被世人视为樱野派,而在这次的结果之后,那种见解想必会更加强烈吧。
但是,我明白事实并非如此,她只是努力做到彻底的公平,她拥有理所当然的情绪,同时也是个会在必要时变成机器的人。
……我终究只是凡人吗?
「响子……」
听见朵拉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怪异语气,让我贴着手机露出一副不解的模样。
「你还会继续努力吧?」
「天晓得,我还没决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