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银制的武器,哪怕只是木头或强化塑料制成的警棒,也能轻易将这些人打倒在地。也许有些只是昏过去,也许有些人这辈子再也站不起来了。多数的年轻人都因催泪瓦斯搞得整张脸流满眼泪和鼻水,可无论男女都还是再度站起身来,发出野兽一般的咆哮,继续着有勇无谋的攻击。眼前这一幕景象实在太异常,太令人害怕,彷佛所有年轻人都疯狂了;反观在装备上占了压倒性优势的镇暴部队却愈来愈胆怯,甚至开始向后退。
嘟噜噜噜噜。
塞在牛仔裤背面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尖锐的电子声刺痛了此刻正无比敏锐的听力,绊摇摇晃晃的停下脚步,接起了电话。
是由起打来的。
『绊,妳在宿舍里吗?看到电视新闻了吗?』
「我看了。」
『别跑到外面,乖乖待在宿舍里。妳听懂了吗?绝对不可以跑到外面,不要跟这件事扯上关系。』
「已经太迟了。」
听着由起难得焦虑的声音,绊却以称得上是冷静的语气回应。示威集团嘶吼着推开挡在眼前的绊,让她好几次都失去平衡差点摔倒。
「由起……为什么我还保持清醒?大家都已经疯狂了,为什么我还能这么冷静?还是说大家才是正常的,疯的人是我?我从来没有收到那张画像简讯过,为什么我也跟大家一样都受到暗示了?难道我跟大家不一样吗?请你告诉我,我到底……我到底是什么?」
将一个接着一个的疑问脱口而出时,绊的情绪也变得激昂,原本平静的语气逐渐转变成责备的口吻。电话那头的由起轻轻吐出一声细长的叹息。
跟绊恰巧成反比,由起的声音已经重拾一如往常的冷静,身处在骚动之中,由起却用不合时宜的沉静音调轻声的说:
『绊,妳是吸血鬼。』
深吸了一口气,绊才隔着电话激动地接着问:
「为什么?为什么事到如今你才跟我说这种话,你在愚弄我吗?由起你不是说过吗?你说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吸血鬼,这些都只是大家自以为是的幻想不是吗?」
『我从来没有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吸血鬼,我说的是,这个世界上并没有遭到吸血鬼攻击的人。』
「这简直……跟诈欺没两样嘛……」
前方的年轻人发出更加激动的叫喊声。
原本遮覆住视野的示威集团突然分边站开,一辆白色的装甲车突如其来的出现在眼前。拿着手机的绊惊愕得瞪大双眼,看着装甲车笔直地朝自己冲了过来。
碰撞。
还听得见身体内侧发出「磅咚」的沉重响声。
双眼所见的景色全都染上与那辆装甲车一样的白。下一秒身体突然弹了开来,眼前是一大片深沉夜色,最后再狠狠撞向地面,视野被柏油路面的深灰色侵占。
这座城市里所有的声音、或是数公里外的地方所发出的声响都能捕捉进而放进头脑里的听觉,一时之间全都沉寂了。有那么一瞬间,绊感受到只有自己一个人被赶出了这个名为世界的箱子的滋味。
『……绊?绊?』
终于当听觉再度恢复时,第一个听见的是由起的声音。手机还握在自己的掌心里。而周围的声音也在迟了几秒后全数回来了。悲鸣和怒吼、金属与木头互相敲击碰撞的声音、啪吱啪吱……什么东西被点燃的声音、还有许许多多的脚步声。忽然停下的装甲车里有好几名镇暴警察飞奔而出,慌乱地朝自己的方向冲过来。
所有的声音都混在一起化成地面的震动,左耳贴着柏油路面,绊把手机重新贴向右耳。拿着电话的右手手腕朝着不可思议的方向弯折了,断掉的骨头刺破皮肤曝露在空气中。
「我在听,你接着说。」
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绊催促着由起。
『所谓的「安定血液提供保持协会」,其实是为了让吸血鬼能与人类在这个社会上和平共存的调停机构,捐血活动也是其中一环。我所属的情报总部负责的是调查吸血鬼与人类发生的纠纷,进而帮忙解决的机关。当我的同胞一而再不断袭击人类时,我们有时也得动手「处分」才行。好几百年前,当我们的同胞刚迁徙到这个岛国时,就是这样靠着自己维护秩序来与人类共存。不过「协会」负责的只有跟吸血鬼相关的问题,并不会去干涉人类之间的纷争。要说为什么,那是因为我们的力量实在太强大了。若是帮了人类一次,他们一定会开始依赖我们,然后渐渐对我们的存在感到畏惧,最后还会开始迫害我们的生存空间。』
由起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不知不觉间手腕的伤势也逐渐愈合了。断掉的骨头自动接合,裂开的肌肤也重新长出来了。仔细注意体内的动静,还能发现原本已经破裂的内脏就像拥有自我意识的生物般一颤一颤地蠕动着,细胞也以异常的速度开始分裂重建。受伤的部位长出新生的细胞愈合伤口,刺进肺部的肋骨也被推回原位,让身体机能回复到正常的状况。
『三年前,协会「处决」了一对吸血鬼男女并伪装成交通意外,不过当时他们的女儿还太小,所以保留了对她的处分,将她送进「协会」旗下的机构内加以监视。恩知学园的理事长就是「协会」的头头,「协会」始终默默在一旁守护着女儿的成长。并非因为什么亲子之情,而是打算当她也跟她的父母一样出现袭击人类的征兆时,就要立刻将她「处理」掉……』
原本倒卧在路面上的绊突然坐了起来。那些在一旁窥伺她的状况的镇暴警察全都吓了一跳,发出「噫呀!」的哀号声迅速向后退开。今天穿的这件牛仔裤是绊很喜欢的一件,可是刚才被撞飞时,膝盖的地方也被磨出一个大洞——绊臭着一张脸从地上站起来,将凌乱的发丝拢到身后。原本就显得赤红的发色因沾上绊身上流出的血液,肩膀以下的长发更是被染得接近深红。
「妳好像需要一点血啊。」
「黑衣男子」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