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已停止了转动。都已经过了三年,但对这座城市而言,却是在徐缓流逝的光阴中微不足道的短短三年。一思及此,心情也似乎变得轻松不少。这座城市还愿意接纳自己吗?这里会不会早已经面目全非了?绊总是在不知不觉间涌出想跟环境抗衡的念头。
我回来了。
拿下墨镜,伫立在令人联想到鸟笼的装饰铁格子前,绊瞇细了双眼抬头仰望这栋有着西欧风情的建筑物。充满时代感的厚重古铜色大门上有停在枝头的知更鸟浮雕图案、和这座建筑物的名称——
HotelWilliamsChildBird。
再次握紧行李箱的握把,走到离大门只余一步的距离,推开往左右敞开的其中一扇门。这个动作扬起了大门与地面缝隙间堆积的灰尘,头顶上还落下好几块锈蚀的痕迹。
「哇啊,这是什么东西啊!」
连一脚都还没踏进屋里,就受到如此热烈的欢迎。绊甩了甩头,嘴里无意识地嘟嚷了几声。那些生锈的东西都黏在头发上了啦,真讨厌。
挑高的窗户洒落几缕微弱的阳光,映照出大厅的景象。围绕着大厅墙壁的圆底杯型灯座没有被点亮,全被好几层厚厚的蜘蛛网攻陷了。有一只身体圆滚滚的超大蜘蛛,正在满布尘埃的蜘蛛丝上缓慢悠哉地爬行着。
休息区的皮革沙发都褪了色,彷佛被幽暗的色彩融合成背景的一部分,显得有些不切实际。那台映像管电视机同样也不发一语沉默着。沙发一隅那个有着可爱脸孔的西洋人偶依然端坐在原位,可是她身上的礼服都褪了颜色,原本有着漂亮卷度的金发同样失了生气缠绕成一团,与沙发一起同化成背景。
把行李箱留在大厅,绊接着往跟废墟没两样的屋内走去。看起来应该没有被断电,按下电梯按钮后,就听到钢缆发出上下移动的叽嘎叽嘎声,电梯从双层铁栅的另一头缓缓降下。虽然想搭上去,不过考虑到安全问题最后还是作罢。因为不管怎么看,搭上这座电梯就会摔死的机率应该很高吧。
绊决定爬楼梯上去。以相当缓慢的步调,靴子在地板上敲出喀哒喀哒的声响,震动了布满尘埃的空气。感觉不到半个人的气息,或许有些小虫或老鼠躲在暗处栖息,但绊感觉不到半个活人存在。屋内一片静谧,就算竖起耳朵仔细聆听,也听不到那熟悉的尖锐叫声。
这间公寓居然会如此安静还是第一次,沉寂到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因为听不到任何声音,才让人感觉这栋建筑物竟是如此冰冷且无机质。这个想法窜上脑海时,绊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过去一直都能感觉到这栋公寓的呼吸与意志。
一层接着一层,绊沿着楼梯巡视过好几个房间,但每个房间里都只余留原本就附加的床和书架之类的古典家具任尘埃堆积,更加深了被遗留下来的浓浓寂寥感。有些房间的私人物品全被打包带走了,有的则是留下大量的私人物品,好似只有房客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
来到五楼,在还没有意识到之前,绊已经直接走向五楼最深处的那个房间——熟悉的546号室。
本想伸手搭上门把,顿时又犹豫了。这个房间现在会变成什么模样?虽然想亲眼确认一下,心里却又害怕。最害怕这个房间的主人真的已经不在了的事实,会毫无遮掩地摆在自己面前。
害怕归害怕,心里某个角落还是偷偷期待着只有这个房间一点都没有改变,仍旧保持着当时的模样等待自己的拜访,犹疑踌躇了半晌后,绊还是转开了门把。
渗染整个房间的油画颜料味道扑鼻而来。好久没闻到这个味道了。在感到晕眩的同时,一抹似曾相识的情感也剎时袭击了自己的感官神经。
沾满油画颜料的皱巴巴衬衫套在修长纤瘦的身躯上,青年顶着一头任其留长的乱发,正面对着房间中央的三脚画架,几乎快要从椅子上跌落般倾身向前,全副心神都摆在眼前的画布上,认真地作画。
同一个青年也站在厨房吧台的换气窗下,一边抽烟、一边瞇细了眼,神经质地遥遥睨视着摆在三脚画架上那幅还没完成的作品。
那个青年也屈着修长的双腿用流氓般的姿势蹲在床上,彷佛自成一个小小世界,一笔一划仔细修补着床畔墙壁上那幅写实到教人以为是三次元产物的精致街头风景图。又或是同一个青年,因燃料用尽而趴倒在床上,像是个手长脚长的胎儿般缩着身体沉入深不见底的睡眠之中。
——一幕幕的片段风景同时在这个房间里上演着,待一口气全涌入脑海的幻影消失后,余留下的只有空无一人业已荒废的工作室。
虽不至于到侵略地板面积,但沿着墙壁到房间中央的各式各样大型画布和立体美术模型、还有一些好像有某种主题的小道具(就算绊怎么也无法想象,但对这个房间的主人而言,那些东西似乎是能刺激创作灵感的重要物品)都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地被处理掉了,代替那些东西存在的是一大片厚重的尘埃。
床罩之类的寝具也都被带走了,留下老旧的床垫曝露在空气中。那个被「直接从软管中挤出来、已经变成立体状态」的颜料沾染得很像什么前卫艺术,但又搞得乱不可思议一把的厨房流理台不能说变得清洁无瑕,但原本沾染在上头的脏污都被清干净了,感觉得出来那个清扫的人很努力想让这里变成一间极其普通的厨房。床畔旁的壁画大部分也都被抹掉了。
这间工作室比起自己所想象的变得更多。连同心底某处的期待都被毫不留情地背叛抹煞了,因此绊的心里有很大一部分都隐隐发疼起来。
好似自己曾经待在这里的痕迹都被抹灭了,这是房间主人所想表达的意思吗?他想藉此告诉自己,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吗?绊的脑袋自动拒绝再继续深思下去。
与爬上楼梯时一样,当绊再度回到一楼时,留在大厅的行李箱旁伫立着一抹人影。绊瞬间瞠大了眼睛,但马上又恢复柔和的表情。
那个穿着有如承袭旧式饭店门僮风格的深灰色制服、将帽檐压得很低的人物对绊深深行了一礼。
「欢迎回来,我等妳很久了。小绊……不,应该叫妳新老板了吧。」
就在他用令人熟悉的沉稳声音说出这句话时,休息区里的映像管电视也自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