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5章 圣夜,在突触的宇宙中

所产生的脉动。被那强劲的奔流击溃后,让他明白自己有多么渺小,才能在带有毁灭性的强大压力下挣扎着创造出属于他自己的作品。所以浅井的画作总让人有种无法呼吸的强烈压迫感。

  到了纽约之后,浅井的才能又会受到怎么样的评价,绊希望自己也能默默守护着,看着他在展翅高飞后究竟能飞得多远。

  那个愿意出资让浅井到美国留学的赞助者、还有强力推荐他一定要出国学习的大泽画廊小老板,一定也都希望能看到浅井展翅高飞的模样吧。把他独自一人丢到比这个国家更巨大、更多采多姿、更绝对的大千世界后,浅井会有什么感受、会创造出怎么样的作品,还有——他会变成怎么样的人。他会被击溃吗?还是会继续挣扎?虽然他坏心眼又冷酷,但跟浅井有生这个男人扯上关系的家伙,都会想看到他展翅高飞的模样。

  他会继续活下去吧——忽然间,这个念头唐突地浮上脑海。

  再多的苦恼和痛楚,都会在这个连绵不绝的世界里不断重复地累积再累积,变得浓稠绵密。那无疑就是浅井一笔笔涂抹出的、属于他自己的画中世界啊。那些浓密凝缩的东西经过日积月累,终于形成被自己庞大的质量压垮的扭曲世界。

  但绊不同。绊的世界很浅薄,甚至没有值得深究的地方。绊一直都是抓着断断续续的每一个瞬间活过来的。一年前,绊在这里追求刺激快感,藉以证明自己还活着,一直狂奔到几乎喘不过气,才能感觉到心脏与肺部的位置。可一到隔天却又忘了,必须寻找新的刺激才能想起这一切。当时的生活就是这么循环着。想要的东西就当场索取,到了隔天再全部舍弃。

  当时一起追求刺激快感的少女们都已经从那个只活在当下的世界毕业了,她们开始过着一天连系着一天的生活。只有自己还依然待在原地,寻求剎那的刺激快感。如果待在这里变得痛苦了,只要逃到另一个相同的地方就行了。从一无所有的地方逃到另一个一无所有的地方,其实根本什么也没有改变。

  悄悄松开抓着浅井衣袖的那只手,茫然地伫立在原地,已经向前走了一、两步的浅井这才惊讶的停下脚步。双眼盯着洒落在柏油路面一明一灭的绿色和黄色灯彩,绊喃喃开口:

  「我真是有够丢脸的……还自以为是的叫浅井先生舍弃这里的一切,不带一丝牵挂的离开。那是因为我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好舍弃的,才能平心静气的说出那种话。其实我的双手什么也握不住,因为我什么也没有……」

  「我不会再叫妳跟我一起来了。妳说得没错,出国还要带着女人,我也觉得自己真是逊毙了。」

  虽然是绊自己说过的话,但浅井毫不拐弯抹角的回答还是戳得她胸口疼痛发酸。就连这种时候也不会说些好听话来安慰女生,果然很有浅井的风格。

  明明什么都没有,为什么心还会这么痛。为什么到头来还是想听他说些温柔体贴的话。

  「……你先回去吧。我的脚还使不上力,晚点我再慢慢走回去。」

  只要浅井在自己身边,对他的渴求就会无边无际的漫延,然后又会陷入无边无际的自我厌恶情绪之中。在让自己变得更悲惨之前,浅井还是赶快出国去深造好了。平安夜落幕后一切都将结束。不会留下什么、也不会再受到任何牵绊,只不过是移动到下一个瞬间罢了。

  「过来。」

  缩回来的那只手,这次换成浅井主动握住。

  「你、你干嘛啦?」

  错愕得瞠大眼抬起头时,浅井已经转过身继续往前迈开步伐。

  「放手啦,我的膝盖现在还……」

  为什么不丢着我不管就好,你还想再让我的心情变得更恶劣吗?可是他只淡淡说了句「闭嘴跟我来就是了」,完全不理会绊的抗议和无力的双脚。就算跟不上他的脚步几乎都快摔倒了,绊还是被浅井一路拖着走。

  §

  还以为他要带自己到哪里去呢,没想到居然是回到鸟笼庄,直接被带进浅井的工作室。浅井那家伙一句话也没说,就直接把绊丢上床。

  「喂,你、你干嘛?不行啦,不可以这样……」

  绊拚命拉着床单遮住胸口,还一路退到床角。因为被硬拉着走回鸟笼庄,双脚已经软到站都站不起来了。绊想都没想过居然会发展成这种状况。如果浅井强烈要求,这副渴望得到一切的空虚身体一定会接受他的。他明明没有喜欢上自己,真的可以允许这种事发生吗?有什么关系,就把妳自己交给他嘛。就算只是单相思,但能把自己全部奉献给喜欢的男人,不是再好不过了吗。绊,可别被冲昏头了喔,妳是这么随便的女人吗?浅井先生明天就要离开了,赶快抛去无聊的自尊心吧,之后再后悔的话我可不管妳喔。妳看,还逞强,妳的身体明明很渴望得到他嘛。我才没有渴望呢!

  脑海中的天使与恶魔开始动手互殴,椅子和长桌都被拿来砸人,连坐在播报台上正在进行实况转播的播报员都被打飞了。太棒了,上啊,打死他!坐无虚席的全场观众也在一旁不负责任的鼓舞煽动。

  胜利究竟会属于谁呢?

  大口喘气好不容易挨着绳索站起来的是「奉献自己的女人」,「自尊」倒在场边一动也不动了。

  既然胜利落在这家伙手上,那也没办法了。

  虽然紧张,绊还是放松了扭扯床单的手腕力道,闭上眼睛等待着。

  但等了又等,浅井却迟迟没有覆上自己的身体。偷偷睁开眼睛、发现浅井正把素描簿翻到全白的一页,把簿本搁在脚架上。

  「……咦?只是要画我而已吗?」

  「在这里还有其它什么事好做吗?」

  听到绊的疑问,浅并同样露出一脸讶异,歪着头反问。这么说来,的确是这样没错……照理应该也是先想到画画才对。对绊来说,待在这张床上的时间,几乎都是在履行模特儿的工作内容。的确没有到了今天才在这张床上做些色色的事的理由。对自己脑海中莫名其妙的妄想情节羞愧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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