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库中发现的钥匙,不是从有生的父亲,而是藉由由起父亲的口中揭开了真面目。这是在当天晚上的餐桌前所发生的事。
井上吾郎姨丈从事广告设计,听说在业界也算是颇有才干的名人。直到今年春天之前,部带着由起和阿姨一起住在加拿大,据说这也是因为被派遣到他们那间外资企业的总公司工作的缘故。和有生的父亲——匠的土气外表呈对比,工作性质时常要对外交际的吾郎姨丈穿着虽然轻便,但也会穿戴小饰品做搭配。给人的感觉是个适合戴无框眼镜、爽朗的人。
呈现对比的两人是从大学时代以来的挚友。
「我老爸的?」
「就是那栋……Bird还是什么的Hotel的房间钥匙啊。」
「啊——」
不知匠是否回想起来,筷子停在口中,依旧是一脸茫然地歪着头。
身为母亲的姊妹两人在开放式厨房里,感情和睦地边尖叫着聊天、边将色拉盛进盘子里。六个人的家庭里,其中有两位足家庭主妇,浅井、井上家的餐桌每天总是准备得过分讲究。如同高级饭店的餐厅一样,从前菜开始上菜,依序端上色拉和汤、前菜、主菜的碟子,连甜点也是按部就班端上桌。
两位父亲在晚餐时边喝酒边夹着前菜,而由起则摆荡着两只构不着地的脚,仔细从前菜中挑出胡萝卜。
吾郎姨丈是很机灵的类型,每每都会对当天的菜色下一句评语,就像是能够加在广告中当宣传标语的那种。但匠爸爸则只是默默嚼着端上桌的菜,基本上毫不讲求味道。与其仰赖父亲不可靠的记忆力,有生选择向吾郎姨丈提出询问:
「Bird还是什么的Hotel……?」
「思,小有有知不知道爷爷的事?」
被这么反问,有生侧着脑袋思考。爷爷早已去世,而父亲也几乎不曾向他提过。
无框眼镜后露出吾郎姨丈的亲切笑容。
「小有有的绘画才能,说不定是遗传自爷爷?虽然不是画画,但小有有的爷爷是位摄影师喔!」
「摄影师……?」
「他伴随军队前往战地,拍摄战场的照片。」
「战争……」
战争——对有生来说,这是个遥远世界里的名词。首次具体听见自己爷爷的事迹,使得有生非常感兴趣,睁大了眼将目光移向父亲。父亲斜眼看着电视,半侧着脸说道:
「咦?我没有跟小有有说过呀?」
他装蒜地回答。有生当然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事。
据吾郎姨丈所言,身为摄影师的有生爷爷——也就是浅井匠的父亲,在那栋Bird还是什么的Hotel租了一间房间作为工作室。在车库里找到的,就是那间房间的钥匙。在有生与由起出生以前,吾郎姨丈曾和匠一起拜访过那间工作室好几次。
由起一边挑起胡萝卜一边不满地说道:「不是宝箱的钥匙吗?」但有生对于爷爷拍摄战争照片的工作涌起了兴趣。被人说画图的嗜奸可能是遗传自爷爷,这让有生莫名地开心。
「姨丈,那个房间现在还在吗?在哪里?」
有生兴致勃勃地探出身子,而坐在身旁的匠则是一副事不关己似地看着电视。他从容不迫的声音打断了有生和吾郎姨丈的对话:
「咦?那个是不是你做的啊,吾郎?」
大家的注意力转向电视。
有生也见过好几次,电视上播放的,是暑假公开上映的电影广告。一大群突变的巨大蝥虾自海底涌现,而剧中所描写的是逃进海上自卫队的孩子们的内心纠葛,以及前往营救他们的机动队员之热血活跃,是今年暑假的国片大作。放暑假前,也经常在班上听见喜欢怪兽电影的男同学之间的热烈讨论。从事广告设计师的吾郎姨丈也曾接下电影宣传的工作。广告拍摄得充满危机感与震撼力,传达出蝥虾怪兽的丑陋及思心、逃命民众的恐慌、以及机动队的奋勇。
「哎呀,有好多看起来好好吃的龙虾呢~」
母亲们端来色拉,发表着不对头的感想。由起停下挑拣胡萝卜的手,不知为何,彷佛被蛇(不是蝥虾)盯上的青蛙,僵着身子凝望电视机画面。有生则提不起兴趣,广告一结束便迫不及待想继续听爷爷的事。
「那个……是爸爸做的吗……?」
由起的视线仍固定在电视机前,她用僵硬的语气小声问道。
「啊,对了对了!我都忘了有带礼物回来!」
说完吾郎姨丈便离开餐桌,之后又带着放在客厅沙发上的公文包与纸袋回来。
「今天是第一天上映,演员和工作人员有到现场打招呼喔!他们送了我很多礼物……」
吾郎姨丈悉悉簌簌地从纸袋里掏出的,是一个精致的蝥虾怪兽模型。
「呀——!」
由起尖叫,简直就像碰上巨大螫虾一般,声音大得恐怕都传到家外面响彻云霄。
「爸爸是大笨蛋——!」
大人们不由得捣起耳朵。只有被由起紧紧抱住的有生逃不过一劫,半是被勒着脖子,鼓膜在极近距离下尝到由起的高分贝惨叫攻击。
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啊哈哈——吾郎姨丈若无其事地笑着一语带过。
吾郎真是粗心呢——由芙子阿姨也同样若无其事地笑道。
根据阿姨他们的说法,以前住在国外时似乎曾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