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身上的被单拉到肩膀下面,到快看到胸部的地方刻意用一只手按住被单,用另一只手将长发摆到一边秀出脖颈。绊自认为摆出了一个像是写真女星会摆的娇媚姿态。
「浅井,下次要不要试试这个姿势?」
浅井从杂志中抬起头来,绊还故意对他抛媚眼强调性感,抱着一半是好玩的心情等待浅井的反应。
「卫藤。」
突然这么认真的叫自己名字,不禁令人怦然心动。
「……你该不会没发觉自己多么没『乳沟』吧。」
「要你管。」
绊心中依稀的期待,立刻被吐不出象牙来的嘴巴跟扑克脸瞬间瓦解。面对正值花样年华的年轻裸体,这是什么态度呀!这家伙绝对缺乏了成年男子必要的某些东西。
「妈的,我一定要投稿告诉《HUMAM&ART》说:浅井有生不举。祝你昙花一现的名声早日坠地啦!」
「这么没气质的话也说得出来,亏你还是女的。」
「你又没有把我当女的,反正我只是蚂蚁啦。」
「什么蚂蚁?」
「我知道就够了啦。」
绊闹别扭又想钻回被单时……
「别睡了,早就跟你说休息时间结束了嘛。」
绊心想:马上就给我吐槽。浅井将简单扫视过一遍的杂志丢到床上,重新转向画架,而绊则是不甘愿地从舒适的温暖被单中爬了出来。维持着手脚着地的样子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果然只有微微鼓起的胸部跟一点点乳沟而已。
叹了口气坐在床上摆出姿势——先在床边放下脚,右上左下两腿交叉翘脚。摆出像是用右脚脚尖玩着池塘水面这种感觉的姿势。绊不知道这下子浅井会将这个感觉转换成什么模样?但到最后很有可能变成一个穿着破烂衣服的饿鬼,在血池里做垂死挣扎的画吧。
才开始画没多久,浅井便完全投入自己的工作里。失去可以闲聊的对象,绊维持相同姿势只能安静坐着,实在无聊透顶。
过了晚上十点,吊挂在天花板上的装饰吊灯显得阴暗许多,弥漫着油画颜料味道的画室有点凉意。隔着墙还隐约听到的尖叫声几乎成了HotelWilliamsChildBird空气中的一部分。据绊所知,没有一个房客知道这是哪间房客的声音,也没人在意。
放了一堆画具的桌上,有一台主机与萤幕一体成型的泛黄麦金塔电脑。绊从没看浅井使用过。它像是用油画颜料画出来般与桌子合而为一,成为化石。床边墙上画得栩栩如生的街道,在泛黄灯光下被染上了一片黄昏色。而与这个房间的主人同居,混了中国和巴西血统的美国人「MilkyChuck」正眼巴巴地看着这里。墙上的街景仍在构筑中,浅井有时会蹲踞在床上,花上不禁令人怀疑「难道这才是正业」、长得离谱的时间,慢慢一笔一笔添上新的风景。
大小不一的画布靠着有窗户的那面墙壁杂乱立着,使得房间看起来更狭窄(由于用手够不到,所以这房间的窗户永远是紧闭着的。虽然没挂窗帘,但窗户的面积被遮住了一大半,阳光几乎照射不进来。通风不佳,所以在厨房的抽风机是必须品。讲得更直一点,感觉在这间房间住久了,真的会变成全身发霉的僵尸。
如同报导中所说的,浅井的确是少产型的画家,但这也仅限于完成的作品。其实他前功尽弃的画作堆积如山,例如画到一半就不画的、一直未能完成而放置在一旁的、画了一些也许没人会买、也许他不想卖的主题画作等等。如果有朝一日,浅井可以变成博物馆争相摆放的伟大艺术家时,这些未完成的作品也许会变得很有价值,但以现况而言,这些部还只是一堆垃圾而已。在「降落点」完成之前作废的几张绊的画像也混在里面。其中甚至还有画到眼看就要完成了,才被浅井撕毁或涂掉的作品。
最接近完成的作品应该是靠在放画布墙壁的最外面,但现在却不见踪影。
「喂,浅井。」
身体保持相同姿势,绊只将视线转移到墙边问道,但没有得到对方的反应。
「浅井,我在跟你说话。」
「那边的模特儿,请专心点。」
叫了第二次才冷淡回了一句。浅井只随口回一句而已,视线始终没有离开眼前的画架。
「喂,『诞生不久的结局(ENDER)这么快就卖出去了?」
这幅画的名称是绊自己取的(因为这幅画在浅井取名字前就遭淘汰了)连自己都觉得这名字取得很有艺术的感觉,所以对这幅未完成的画还有印象。这是一幅以绊为模特儿,身体宛如刚从蛹中爬出般、平坦苍白少女的画。苍白的脸孔只有双眼部分黑黑凹陷下去,画中少女才诞生不久,但有着一张像是目击了世界末日般绝望的脸孔。
那幅画不见了。
浅井的视线终于移到这里。在专心做事时硬被打扰,而露骨地表现出不悦的态度说:
「什么啦?」
「本来放在那里的画,你拿到别的地方了吗?」
「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
「我也不知道呀。」两人的对话始终有点牛头不对马嘴。
浅井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从椅子站起来,往立在墙边的画布走去。绊也停止摆姿势,把被单披在肩上拖着它走近墙边。浅井的手啪嗒啪嗒地把画翻到跟前来,但还是不见那幅末完成的画。
翻了几张之后,浅井的手停了下来。绊用奇怪的表情望着他。浅井依旧是看起来冷冷的面无表情,像想到什么似地凝视着手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