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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井却嘴巴一张一合地说不出话来,结果什么也没做就无力地松开手,深深叹了口气将额头倚靠在绊的肩上。
「求你别闹了……」
伴随着宛如将肺里所有空气都挤出来般的叹息,声音沙哑地低喃着。散发出油画颜料味道的刘海停留在绊的脖子上。他软弱无力的声音,让人觉得仿佛平时的扑克牌脸跟傲慢的态度都不是真的。
「……骗你的,开玩笑的。」
绊收起笑容轻声说。伸出手来想抚摸他的头发,但碰巧这时浅井抽离绊的身体翻过身去,一时不知右手该放哪里好,犹豫了一会儿便放在自己的心脏位置。心脏的跳动声静静刻画着时间。
绊没想到浅井会真的急成这样,突然觉得有些对不起他。不知他是否又将她与皆子重叠了,如果没有将她与皆子的影子重叠的话,浅井还会像刚才那样救她吗?但这应该是个没有意义的问题,所以绊没说出口。
两人之间离了一点距离并排躺着,感受着背后水泥地冰凉的触感,以及吹过干燥尘土而沙沙作响的风声,有好一阵子彼此都没开口。都市里蓝灰色的夜空因废气而显得雾蒙蒙的,以八角形对半切成的阳台屋檐,清楚地剪裁了一块黑色的天空。就像是浅井房里那幅仿佛延伸至墙后面的街道壁画般,眼前的天空也如用油画颜料细腻绘成的天空一般,感觉几乎触手可及。
「你真的那么喜欢皆子吗?」
绊看着天空不经意问起。躺在身旁的浅井用仍在呕气般满不在乎的语气回应:
「别再说我不干不脆。」
「我不会再说了。」
浅井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将气吐掉。
「……喜欢。现在也是。」
他讲话的声音和方式,让绊觉得浅井俨然像是在取出细心珍藏的东西秀给人看,然后又马上收回到别人无法碰触的地方。刹那间,绊感觉到右手下按着的心脏像泄气般微微消了下去。
「但是,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
绊低声嘟哝,但浅井没有回应。
不可能永远沉沦泥沼里,就像是湖泊里的水一样,总有一天泥巴会被净化,会被清澄的水所覆盖。名为时间、永不淤积的水会一点一滴清除杂质,深陷泥淖中的脚也总有一天会被解放,即使浅井本身并不愿意。
斜眼撇了浅井一眼,他在硬梆梆的水泥地上蜷缩着修长的身体又睡着了。
(怎么一下又睡着了……)
本来想叫醒他,但还是决定让他继续睡。内心暗暗诅咒:最好是睡到扭了筋,明天脖子酸痛得转不过来。绊耸了耸肩回望天空。
有时候绊会这么想,HotelWilliamsChildBird说不定其实是在谁梦中出现的虚假空间——一个没出息、老爱将自己关在房里的人所做的扭曲的梦也不一定。里头登场的每一名房客,都反映出这个做梦者个性的一部分。隔着墙听到的那个尖叫声,搞不好是梦境主人的磨牙声。用油画颜料描绘出的天空后面没有宇宙,世界就此封闭,而梦中的时间是停滞的。一旦梦的主人醒过来,这个空间跟房客也将刹那间化为乌有。
只要稍微踮起脚、伸出手来,可能就会戳破这个狭窄世界的顶棚、破坏这个梦——绊忽然有这种感觉。如果一伸手即触碰到天空的话,也许自己会很失望,所以目前她还是决定先不要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