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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浅井而言,她是无可取代的,而且也不需要有人取代。讲难听一点,卫藤绊不可能取代她的。不高兴的话,她可以辞去模特儿,因为谁来当模特儿其实都没有差别。
——有生。
好像听到皆子的声音。有些慵懒却具有透明感的声音,至今仍记忆犹新。
浅井最喜欢当自己画得很累不小心睡着时,皆子在耳边轻声细语叫醒自己的声音。还记得有几次因为希望她叫久一点,所以就很幼稚地装睡、迟迟不肯醒来。不过,当时她应该也有发现到就是了。
——这样好吗?
这样子真的好吗?
浅井不禁环视四周但当然不见她的踪影。询问他的声音是她的思念,抑或佯装成皆子的他自己深层的声音呢?
(这样就好……)
放空思绪,浅井啪嗒地将脸颊贴在素描本的白纸上。
阳台有人。
有个人将素描本当作枕头脸颊朝下地趴睡在庭园桌上,真是个在哪里都能睡的家伙。天色微微昏暗,只看到摆在桌上左手的石膏白晃晃地浮现在空气中。
(他刚才在画画?)
悄悄地走到旁边正想看素描本的时候,盖在偏长刘海下的眼睛突然睁开,绊反射性地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
浅井先是维持脸颊贴着素描本的姿势、眼神四处张望后,才轻松打着哈欠抬起头来。脸颊上一片被压过的红色痕迹。素描本翻开的那一页上没有画任何东西。
「会感冒喔,浅井。」
「啊啊。」
浅井随便回答之后又打了第二次的哈欠,将身体倚靠于庭园椅的椅背上。对话就此中断,令绊感到不自在的沉默突然降临在两人之间。从五楼屋内透出的微弱光线隐约在阳台的一角创造出光的空间,并在浅井略低着头的侧脸刻上深刻的阴影。闹区边缘处寂寥的风吹过了被枯藤蔓缠绕的铁栅栏,隐约听到喀吱作响。绊用一只手按住被风吹乱而拂过脸上的红色长发。
「你应该是有事想跟我说才来的吧?」
浅井先开口,有些刻意地将目光转向别处。
「由起已经告诉你了吧。」
「……我听说了,有关皆子这个人的事。」
绊语调僵便地回答,刻意不看浅井的眼睛。浅井用从左手石膏一端露出一些的中指咚咚敲打庭园桌的桌面,便用与闹区边缘处所吹的风有些相似的不耐烦语气问道:
「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听到浅井好像故意要惹她生气般的语气,绊也跟着抓狂。
「真是不干不脆。」
说出口了。挑明、大声,而且无情。
绊自己知道为什么心情会如此郁卒。绊才不会因为自己得知浅井的过去而去顾虑到他的心情,自己没那么伟大。明明受伤的应该是自己,绊才不愿意还去同情或安慰他。
用中指咚咚敲打桌面的声响停了下来,浅井终于转过头来。
难道他以为我会同情或安慰他吗?他希望我这么做吗?这么做就会让他得到解放吗?不,浅井才不想要这些。其实他只想踏进泥沼里,不接受任何人解救地慢慢陷到地底。他完全没想过要挣脱皆子的魔咒。
「人都已经死了,你到底要依依不舍到什么时候?你真的很自闭耶。你打算一直这样沉浸在感伤之中吗?被当做你前女友的替代品,我才困扰咧。你真的很过分!」
「什……」
听到一味无情指责自己的话,浅井一时说不出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你别自以为是,像你这种的,也不可能取代她。」
什么叫做你这种的?这句话更加惹恼了绊。「那你还亲我。如果那不代表我是她的替代品,难道你是喜欢上我了吗?」
「怎么?你是希望我喜欢上你?」
「啊?谁说的。」
「才一个吻就慌张得那副德性,幼稚!下次把那时候的表情画出来给你看。」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浅井才不理绊气得要死,满不在乎地用手撑在桌上托着腮、别过脸去。吸了一口气但一时却想不出接着该说什么的绊,突然往桌边踹了一脚便转过身,笔直地往阳台正面那宛如鸟笼般峭立的装饰格子方向跑去。踩上铁栅栏突出来的地方,鞋底发出与金属磨擦的声音毫不犹豫地爬过去。
「喂,卫藤!」
浅井的声音从后面追了上来,五楼的风吹乱绊的长发。就在她快要从铁栅栏一跃而下时,浅井千钧一发地从后面抱住绊,把她拉了回来。打上石膏的手抱住绊,倒在阳台的水泥地上。一瞬间听到石膏撞击水泥地的低沉声响。绊仰着身子被推倒在地上,两人身体重叠。她的后脑勺跟背部「碰!」地一声撞到水泥地,一时呼吸不过来,躺平在水泥地上轻咳了好几下。
浅井撞击的力道更大,他趴在绊身上额头顶在左手石膏上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才轻叹了一口气从石膏上抬起头来,目光锐利地瞪了绊一眼。从极近的距离不甘示弱地回看浅井一眼,绊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很着急嘛,怕了吧?」
「妈的,你竟然……!有些玩笑是不能开的……」
抓起绊胸口的衣服,她的背微微离开地面。绊咬紧牙关准备承受浅井的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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