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讯叫出去。那天晚上绊也是在成员都集合后,才抵达街道上有护栏的老地方。
「你又迟到了,绊。不是说七点集合吗?」
果不其然,立刻就听到悦子抱怨。绊表露出极度厌烦的态度。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我必须遵从你的指示?」
也许是因为没想到会被呛回来,悦子的表情明显僵硬。包括留美在内,本来在聊琐事聊得很开心的同伴们也顿时全静了下来。
反正都说出第一句了,也不打算就此罢手。就像一旦离开跳水台,就只能跃入水中了。
虽然在跳之前,老实说花了太久的时间。
原本愉快的<游戏>已经完全变得让人感到不舒服了,受到强制而玩的<游戏>可是一点都不好玩。
「我迟到有给你带来困扰吗?」
「什……今天轮到绊跟留美执行,所以你迟到就会带来困扰。你自己没有自觉吗?」
自觉!什么自觉?勾引欧吉桑需要什么自觉?需要的只是如果出事,一概自己承担的觉悟吧。正因为如此,这样的<游戏>本来就不应该是受到强制才玩的。当这种奇怪的束缚出现时,也就代表<游戏>已开始出现末期症状了。
「我不玩了。」
说出口了。笃定地用让大家都听得到的清楚声音说。
看到悦子及其他几个人冻结的表情真是爽快。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惊讶的呢。不是有些人也不想玩了吗?留美和她那伙人的表情没变就是证据。现在的<游戏>眼看就要凭空瓦解了。由早知惠最初的一击造成龟裂,绊只是再补一脚把龟裂稍微扩大而已。
气得活像猛鬼的悦子举起右手。绊站在原地不动,连眼睛都没闭。
干扁的巴掌声响了起来。虽然立刻被街头的喧嚣吞噬掉,但绊的脸颊还是热热地阵阵作痛。绊毫不畏怯地瞪了悦子一眼,随即还给悦子一巴掌。
之后就完全失去了控制。
绊对抗悦子跟悦子派的人,一人徒手对付多人,想当然尔,绊被又捶又踹得遍体鳞伤。
留美一群人转为中立派,刚开始还试图阻止,但不久便放弃了而站在旁边看。即使绊一个人打很多人也不害怕,就算被捶、被踹都硬是忍下来、一句都没有叫出声。相较之下,这些都不会比当初自己踢到早知惠肚子时的脚还痛。加诸于自己身上的暴力并不能伤害绊的心。
喜欢的「PsychedelicGirl」上衣领口被拉得皱巴巴的,十字架造型的项链链坠不知飞到哪去,「ChemicalRock」的羽绒外套也露出了内衬的毛絮。绊记得这件外套很贵。
穿着短裤的脚上两个膝盖都有擦伤,被冬天的冷风吹得刺痛。嘴角应该瘀青了吧,而被踹的肚子也隐隐抽痛。
「悦子这个混蛋……」
绊好歹也是女生,十六年来第一次打架打得这么激烈。
压住腹部、弯着腰步上回家的路。
若是在国三结束以前,回到当时住的公寓还会有母亲在。母亲是个温文儒雅的人,国中时每当品行不太好的绊又带着新伤回家时,母亲只会说:「怎么搞的呢?跟人玩摔角呀?」然后帮绊包扎,而不会特别责骂诸如:「女孩子不要这样!」(或许母亲以为自己生了男孩也说不定)之类的话,只要伤势不要太严重都不会翻脸。国小的时候,记得有次绊用石头砸伤了一个男生,当时男生的母亲气冲冲跑来理论,但即使如此,绊的母亲也还是泰然自若地说:「这位太太你冷静一点。」来应付对方。
回忆接踵而来浮现在脑海,绊用手背揉着隐隐作痛的嘴角甩了甩头。从一年前绊就变成一个人了,回到房间里也不再有人等着她。
位于人潮众多的闹区边缘的HotelWilliamsChildBird,散发出像是从周遭背景浮出般格外清晰、却又像是跟周遭环境融为一体的微妙氛围。在薄暮中,静静伫立在稀疏亮着小酒吧和杂居公寓招牌的荒凉道路上。
这一带有几个在文明开化时代(绊除了桓武天皇在西历七九四年迁都平安京,也就是现在的京都以外,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但确实好像曾在日本史的课堂上学过关于文明开化的印象),由来到日本的外国人所建造的建筑物。另外,与HotelWilliamsChildBird类似,也算是造就了这一带无国籍风景的其中一名功臣就是Yanglong'sDeli。这是一家由不知到底该算是哪一国人的厨师、一个讲了一口怪怪日文又混了中国和巴西血统的美国人所经营的熟食店。这家以中国风装潢得过于华丽而显得俗气的店,通常都开到蛮晚的,算是附近不自己下厨的人广为利用的厨房。
走到连接Yanglong'sDeli跟HotelWilliamsChildBird的地方,碰见从Deli方向走过来的人。
小酒吧店前的电光招牌映照出的瘦长身躯是——
「浅井有生。」
「不要叫我的全名。」
跟初次见面时相同,浅井一脸刚睡醒似地板着脸回来。从用手腕勾着的小购物袋看来,应该是从口Deli回来,另一手则插进沾满颜料的工作裤口袋里。未经整理的蓬乱头发,再加上脸颊上还有一条颜料画过的痕迹。不知是不是工作到一半,跑出来买吃的。
目的地相同,显然就得走同样的方向。虽然没有非得并肩走路的道理,但不知怎么地步伐就自然配合。
绊稍微低着头走,假装要擦嘴似地用手掩饰嘴角的瘀青。除了不知从哪间小酒吧传出高低起伏、如魔音穿脑般地唱着十分怀旧的民歌以外,夜晚走在四下无人的路上沉默得令人难受。走路到鸟笼庄不用五分钟的路程,却令人感到有如一万公里远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