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尾先生叹了一口气,从床上站起来。
「那么,有道是百闻不如一见……咱们先去第七栋吗?」根尾先生抓抓头,越过我身旁。「我今天可是第一次去那里……第一次竟是如此?这也算是宿命吗?」
「第七栋……这么说是兔吊木先生有什么——」
我还没说出「意外吗?」这三个字以前,「总而言之啊,」根尾先生稍稍恢复原本的调调,装腔作势地说:「在下必须向诸位报告一件非常不幸之事——就是这样吧?」
2
这是魂牵梦萦的景象。
经历无数次的景象。
我看过这种景象太多次,多到足以神经麻痹,思考停止。上个月,上上个月,以及上上上个月都曾经亲眼目睹;然而,这个房间里所呈现的景象,也教我不禁为之战栗,甚至为之感动,为之兴奋。
——不,应该说是「被呈现」吗?
这种作风显然是为了供某人观赏。
这种作风分明是为了卖弄。
「——兔吊木、垓辅……」
兔吊木的身体被钉死在白色的墙壁上。
宛如殉教者——我无法如此形容那副模样。不论从那个角度看,兔吊木的身体都没有那么苟且随便。言语润饰毫无意义,这不过是……充其量只是一具惨`遭`屠`杀的尸`体。除了惨遭`屠`杀`的尸`体外,什么都不是。这种东西……如此绝对的东西,除此之外又该如何形容?
那双眼,那双笑眯眯,但深处张牙舞爪般的那双眼睛不见了。原本收纳眼球的两个眼窝,此刻插着一把不锈钢剪刀。刀刃半开,左右分别贯穿双眼。几乎一刀到底,刀尖恐怕既已抵达脑髓。
当事人死亡一事已经再清楚不过,但事情并未就此结束。
首先是嘴巴。
放荡不羁地张开,甚至感受不到丝毫生命气息,放肆大张的嘴巴里,插着一把只能以粗犷一词形容的刀子;相较于它的粗犷,此刻藏在我胸口的小刀犹似玩具。这把刀亦如眼窝的剪刀般深深没入,贯穿咽喉,直抵后方墙壁。而这把小刀,正是将兔吊木钉在墙上的铁楔。
接下来是胸口。
就像接受心脏手术,肌肉和胸`骨都被割开,人类的内容物从那里露出。都人不忍目睹的景象在裂口处隐约可见。仿若在提醒世人,人类乃是血肉之躯,好像昭告众生,人类不过是塞满秽`物的臭皮囊。
腹部。
心脏部位的伤口一路延伸到肚脐附近。因此,窄小皮囊里的内`脏`器`官、消化器官都从中解放垂落。黏呼呼、滑溜溜。褐色肉管争先恐后似的冒出头,强烈的味道甚至飘至我们的站立处。即便是讨厌蔬菜的小朋友,看见这番景象大概都不得有好一阵子不敢吃肉,更别说是肝脏一类。厌恶感更胜于恐惧心。
双腿。
早已看不出原本形状,折得颠八倒,到处都是戳出来的骨头,实在不忍正视。被害不止于此,正如嘴里的铁楔,大腿两侧也各插了一把宽刀,就在大腿正中央。换言之,不但刺穿肌肉,甚至戳碎骨头。嘴里一把,左右大腿各一把铁楔。是故,兔吊木的身体宛若浮在半空。
钉死在墙上浑身浴血的兔吊木垓辅。
唯独白发、掉落脚畔的橘色太阳眼镜,以及染成大红色的白衣在宣告这就是他,兔吊木的肉体既已脱离原始形态。
而让这东西更加诡异的是――
这个肉体没有双臂。仿佛被某种东西拧下,肩膀以下的部分完全消失。这让兔吊木的肉体看起来更不均衡,而且极不自然,笔直垂落的白袖子,越看越是恶心。
乱七八糟,真是乱七八糟。
先别管什么残`酷、非`人道,根本无法理解这个行动、这个景象有何意义。肢`解`尸`体尚能理解,然而将一个人类的肉体破坏至斯,破坏、再破坏的行为,到底有何意义?
钉死在墙上。
室内地板鲜红一片,不用说正是兔吊木的血。其中一部分既已开始干枯,氧化变黑。犹如将兔吊木体内的血液尽数挤出的惨状。
可是相较与地板,更引人注目的还是兔吊木的半毁身体……以及背后的墙壁。背景的白色墙壁上,早已无法称为白色的那面墙壁上。
书写着血字。
宛如装点兔吊木垓辅的最终修饰,宛如衬托这番景象的最后点缀,巨大的血字书写出一段句子。
想当然不是死者的留书,这显然是创造这番景象的犯人……对,这是犯人的留言。
龙飞凤舞,甚难辨识,勉强可以解读其内容。这是英文草书。
Youjustwatch,「DEADBLUE」!!
「……」
静观其变吧,玖渚友。
我。
我转向玖渚,看着站在我身旁的玖渚。
然而,我顿时又全身僵硬。
玖渚友。
注视眼前的这番景象。
注视自己的昔日伙伴,自己前来拯救的友人,昨日刚重逢的人类被钉在墙上。瞳孔里映照着双眼贯`穿、嘴部剜`开、胸口刨`开、腹`部裂开、双腿刺`穿、双臂遗失、钉在墙上的兔吊木垓辅「害恶细菌」。阅读犯人写给自己的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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