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多半是感伤吧。她知道,即使告诉“他”也无法改变什么。尽管知道,却还是想转达。原因恐怕真的……仅止于此。葛蒂走出地下室,正树立刻跟在后面爬上楼梯。
“不久之前……”
“……什么?”
“我和约翰起了争论。”
正树边说边指向沙发,葛蒂犹豫了一会,最后老实地坐下来,从微笑的正树手中接过取自冰箱的冰啤酒。她喝了一口,彻底冰镇的口感十分痛快。
“争论?关于什么的。”
“贝雅特丽齐亚利基利和她父亲全心投入的研究是什么?从各种资料与当时的发言来看,他们肯定有个未发表的大题目,内容却是一片谜团。”
正树低下头喝干自己的啤酒。
“……约翰说过。魔女贝雅特丽齐亚利基利堪称创造了现今大多数的技术基础,既然她隐瞒研究内容,那应该凭现在比亚特利斯技术绝不可能实行的东西——”
葛蒂之所以想诚实回答,或许是看见了正树眼中的迟疑吧。
换成“他”眸中绝不存在的一丝迟疑、或是迷惘。
说不定——那也是感伤。
“——死者的复活,是不可原谅的事吗?”
说不定,她第一次想找人吐露这些话。
葛蒂冷冷的笑声,令正树惊讶地抬起头。
“不可能?不,没这么回事。即使如今已放弃那个研究,我依然认为有可能实现。先不提复活后在伦理上是否能称作本人,只要从广大的比亚特利斯网路收集目标人类所有相关记忆,以超高度的平衡成功让肉体完全重生、将人格与记忆复制上去,就能让过去存在的人复活。在成千上万的研究与灵感堆积的尽头。”
葛蒂既不愤怒也不憎恨,某种更为不同的空虚感,不知为何让她的声音发抖。
“只要确立方法,复活甚至不算是奇迹,只是单纯的技术。正因为如此,我才认为复活——不,比亚特利斯的存在本身是恶魔的诱惑。我爱总被父亲如梦似幻地谈起的母亲,一直好想见她,在成长过程中渴求母亲到几近疯狂。我非常想见母亲,每天椎心企盼有让她起死回生的方法——这时,可能让梦想成真的比亚特利斯出现在我眼前。我当然会以为回应我的意志,能狗自在引发奇迹的存在;从我首度感应以来开始爆发性增加的比亚特利斯,是上天的启示。”
她发现正树露出怜悯的眼神。为什么他这种眼神看着我?葛蒂胸中一阵骚动。不可原谅,那应该是葛蒂对正树他们以及“他”投注的视线。
应该是她看着被比亚特利斯这奇迹诅咒的可悲对手的眼神——!
“发现真是不可收拾。如果比亚特利斯像现在一样遍布全世界,当然不会由我来发现,别人早就观察到了。比亚特利斯大概是在我找到时突然诞生的。我总是想着,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比亚特利斯这个恶魔的诱惑最早出现在我们眼前?因为我的感应能力高?我不知道——后来,当‘他’对比亚特利斯着魔,我为此苦恼得几乎发狂时,‘Whoracle’诞生了。我也厌恶比亚特利斯的这一面,你以为你是谁?为何总是只诱惑我,让命运走向破灭!要是打从一开始没有比亚特利斯就好了。一但存在,比亚特利斯一定会实现任何愿望。人以愿望为代价,导致命运破灭——”
“——贝齐。”
小时候,“他”这么喊过她。好几十年没人用那个散发阳光气息的昵称呼唤她了。正树抚摸葛蒂雪白的发丝。
“你冷静一点,抱歉,是我不该挖开你的伤口。先前我也说过,我们很感谢你。比起破灭的人数,亚特利斯确实拯救了更多的人。”
“…………”
葛蒂沉默地回望正树认真的脸庞,最后深深坐进沙发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甩甩头好让心情镇定下来,喝干最后一点啤酒,剧烈的心跳逐渐平息。
“……即使是在保护贝雅特丽齐之余顺便安排,你和约翰为何宁可冒着让我掌握研究内容的风险,也要我和Adastra面对面?因为它长得像我?”
“正确说来,不是因为相貌相似。看到Adastra自然选择和你相近的外表,我和约翰推测那可能是你的女儿、侄女或妹妹之类的近亲——在调查范围内没有收获,我们猜想那是你抱着强烈精神创伤或憧憬的对象。”
“…………为什么?”
“不过——原来是母亲吗?因为Adastra外表稚气,这……出乎意料之外。”
正树垂下头,相隔一段寂静之后,他静静地继续道。
“——就像你刚才说比亚特利斯突然是诞生的,我们推测你正是创造出全世界第一个比亚特利斯的人。贝雅特丽齐.亚利基利,你强烈的心愿正是……”
*
Adastra依然黏着护“卿卿我我”,逮到破绽便发动亲吻旋风,完全不能大意。“……嘿呀!”护在短短时间内闪避Adastra的吻,Adastra大受打击地问。
“护讨厌和我……‘卿卿我我’……吗?”
“咦!?不…不是这样的——”
“太好了。”
噗叽。
Adastra露出欢喜的笑容,看来真的欢喜无比,仿佛让人打从心底放松,获救脱离黑暗。它的笑容满可爱的,呜——护不禁心跳漏了一拍。
“幸好护没说讨厌我,太好了……”
噗叽噗叽。噗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