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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给义兄的国际电话之后,艾梅蓝齐亚回到学生会众人之处,发现没有龟照的身影。
“艾梅蓝齐亚。”汐音抬头开口说道:
“你和约翰先生通过电话了?”
学生会的大家都看着她。不只去调查遇见比亚特利斯操纵者现场的护一行人及龟照,希实子好像也不在——但她刚才提过想先回房,大概是回去了。
艾梅蓝齐亚缓缓地摇摇头:
“他好像不在,我只留工言。”
“是吗……这也无可奈何。”
“请问……”
她有点在意地问:
“好像没看见毫照……?”
杏奈在汐音身旁嘿嘿一笑。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思,思。”她边点头边说道:
“能得到艾梅蓝齐亚的关注,龟照应该觉得很光荣吧!”“我向他点了拉赫曼尼诺夫……”
汐音没头没脑地说:
“很可惜,他却说有其他想弹的乐曲。”
这时,大厅开始响起钢琴声。艾梅蓝齐亚赫然回神,望向大厅一角。龟照就在那里。他坐在一架颇有年代,经过完美调音的平台钢琴前。
钢琴音渐渐形成美丽的旋律,编织出温柔的曲调。
龟照的侧脸看起来沉稳却有些寂寞,修长柔软的手指温柔地敲打琴键。他的演奏方式并非毫无失误的精密演奏,仔细一听,偶尔会出点小错或是自行加入变化,但那表情丰富、拥有文静魅力又触动人心的演奏,足以让人忽略这些……
不只是学生会成员,饭店柜台职员与其他旅客都着迷地聆听龟照弹奏钢琴。“——啊……”
艾梅蓝齐亚不禁吐出一口气。
因为她领悟到,龟照正在演奏什么曲子:
“萧邦的……夜想曲——”
艾梅蓝齐亚回想起——在受到他告白的音乐教室里,龟照弹了舒伯特的钢琴独奏曲给她听,问她有没有想点的曲子。所以艾梅蓝齐亚这么回答——
——我想听你弹萧邦。
她从小就喜欢萧邦,但义兄却说“我不怎么喜欢”,弹奏的次数寥寥无几。每一个音符,仿佛都直抵胸中深处。
龟照大概一直都很在意她从昨天那次告白后,就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他明明被拒绝、受到了伤害,却一直注视着甩掉自己的艾梅蓝齐亚。应该付出关心、应该道歉的人,明明是她才对……
龟照演奏的萧邦,听起来比义兄过去心不甘情不愿弹奏的萧邦——更加悦耳。比起艾梅蓝齐亚过去曾听过的任何钢琴家的萧邦,都更加美丽优雅。
为什么呢?她想到了一个答案,缓缓地垂下头。她会有这种感觉,多半——是因为放眼全世界,龟照现在只为了唯一一个人、只为了艾梅蓝齐亚而弹。因为这首夜想曲,是为了安慰明确拒绝他,又自以为是地受伤的艾梅蓝齐亚而弹。那份感情传达过来,让艾梅蓝齐亚心痛得颤抖不已。
她觉得……很高兴、很光荣。曲子也很美好,这是真的。
她由衷地感激龟照的心意,被优美的旋律深深打动,内心深处涌出对他的亲爱之情。龟照真的是个温柔的男生。
正因为如此,艾梅蓝齐亚才会更加——怨恨昨天的热带雷雨。
龟照的存在令她感到很光荣,也觉得他很可爱。因此,她才不想……这样受到告白。艾梅蓝齐亚不想被告白,以自己无从改变的心情作为回答,将龟照的心撕得粉碎。
不管龟照是多好的人;!
不管他多么喜欢艾梅蓝齐亚——
艾梅蓝齐亚喜欢的对象,都无药可救地、决定性地——是护。
站在附近的学生会众人,都没有听到消沉的艾梅蓝齐亚那声沙哑的呢喃。这世上的任何人都没有听到。
“别再弹了……”
钢琴悦耳优美的音色,反倒令她无法忍受。
我该怎么做才好……她在胸中自问。就算多不想伤害龟照,龟照越是投来直率的情意,艾梅蓝齐亚就更不得不践踏他的心意。
这么做——真的非常痛苦。比起自己的心意遭到践踏更痛苦百倍。那一刻,她的确如此盼望着。
——如果龟照再也不要说他喜欢我就好了。如果我再也不必那样令人心碎地拒绝别人就好了。如果他的感情能渐渐转淡,随着时间一起风化,非常自然地、不留伤痕地缓缓从我身上栘开就好了……
那一瞬间,艾梅蓝齐亚感受到从昨天起一直梗在胸中的硬块融人心中。她察觉自己在意的到底是什么,愕然不已:
“……啊……”
龟照和艾梅蓝齐亚一样。
一样……的。一想到这里,她就发现了。如果没发现,一定会轻松得多、幸福得多。即使如此,艾梅蓝齐亚已经发现了。既然龟照和她一样——
“——我……”
——她和护也一样。
艾梅蓝齐亚眼中的龟照,就是护眼中的艾梅蓝齐亚。她对龟照抱持的所有心情,应该也是护对她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