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此思慕着你的我……对你来说,是个困扰吗?”
那是个真挚、直接,充满关心的问题,但仿佛带着些微的怯意。
“我家的笨老姊也开了不少玩笑,一直起哄……我担心会不会给艾梅蓝齐亚学姊添麻烦。我的心意是个困扰……吗?”
艾梅蓝齐亚依然低着头,寻找着该怎么回答。
隔绝周遭一切的热带雷雨,让龟照和她自己都变得坦率了点。置身在这片雨声中,仿佛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我不讨厌龟照。”
龟照默默地听着她几乎消失在雨声里的呢喃。
“我一点也不讨厌……像这样和你……并肩站在一起,和你聊天也很愉快。前阵子你弹给我听的舒伯特钢琴奏鸣曲,真的……很好听。”
艾梅蓝齐亚诚实地说:
“我一点也没想过那是困扰。”
她认为龟照是个好孩子。虽然抽烟或翘课并不好,但他在真正重要的部分上非常认真,直觉敏锐、脑筋也动得快,长相也和哥哥有点像,颇为帅气。他的性格和举止都让人有好感。她真心认为,龟照是个好学弟——但是……
“但是……”
正要开口的瞬间,艾梅蓝齐亚胸口深处狠狠抽紧,让她暂时把话吞回腹中。她的心跳开始急促,指尖微微颤抖,身上渗出冷汗。她无法承受地闭上双眼思考自己为何会如此痛苦,找出答案时,她真的好难受。
艾梅蓝齐亚一点都不讨厌龟照。收到不讨厌的对象如此直率的好意,怎么可能会不高兴。若问她喜欢还是讨厌龟照,答案一定是喜欢。所以——正因为如此,龟照的台词令她非常痛苦。
“但是——”
就算喜欢龟照,那和……她对护与义兄的喜欢”,有决定性的不同。
如果不是下起了热带雷雨,她大概还会有好一阵子说不出口。但雷雨的确下起,艾梅蓝齐亚和龟照单独被关进雨声里。
胸口好痛。真想现在马上逃开——说不定,这是她有生以来体验过的悲伤中最强烈的一个。或许比过去弄坏要送给义兄的礼物时、比三月毕业典礼当天听到护回答“我喜欢绚子学姊”时更强烈。
“但是,你——不行……对不起……”
自唇问吐出的言语,形成连她本人都吓一跳的明确拒绝。她实在无法去看龟照的表情。
热带雷雨顿时停止。
雨停的方式就和开始下雨时一样毫无前兆,就如同时间中断般地突然。雨声毫无余韵地中止,一睁开眼天空已晴朗无比。“:真是干脆。”龟照仰望着天空从屋檐下伸出手,小声地说道。他指的大概是热带雷雨,听在艾梅蓝齐亚耳中却像是在说她的回答。
一段寂静之后,“——唉……”龟照开口:“……当然,我知道你会这么说。”
龟照回过头,露出微带悲伤的笑容:
“不过实际听到,还是……相当难以承受啊!”“……龟照,我……”
“——我一直都在想,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回头看我。但是,不论再怎么想……也找不出答案。真难啊,吉村学长拥有而我缺少的最重要东西是什么呢……”
周遭的空气比起下雨前清新许多,就好像是大气整体都受到豪雨洗涤一般。商店屋檐滴滴答答地落下水珠在处处形成大水洼,但想必会在炽热的太阳下立刻消失吧。剩下的只有清爽的阳光。
“…非常抱歉。真的很抱歉。”
艾梅蓝齐亚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垂头道歉。
她觉得很悲伤,又觉得甩了人还感到悲伤的自己很伪善,感觉好差。如果有地洞可钻,她真想自己躲进去盖上盖子。看到艾梅蓝齐亚的脸色,窀照慌张起来。
“没关系。”他激动地说:
“别道歉——必须道歉的人是我。这么突然……啊,我真是笨蛋,明知道不该这么突然地要你回答。抱歉,是我多嘴了,忘了那些话!当然是不可能的……”
艾梅蓝齐亚仅说了一句。
“我会被甩——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啊!前阵子,我在音乐教室里不是也说过吗?我喜欢上另有心上人的对象,我有被甩的觉悟——艾梅蓝齐亚学姊也一样吧?你也做了觉悟。所以,我不要紧。”
毫照竭力地解释。她清楚地拒绝了他,龟照不可能没受伤,但却浮现温柔的微笑如此说道。大概是因为艾梅蓝齐亚不肯抬头的关系,他装出开朗的表情,开玩笑似的咧嘴一笑:
“我和你都很辛苦。”
她缓缓拾起头,面带疑问之色。
“我们同病相怜,路途艰辛啊!”他以轻松的语气往下说。
没错,在音乐教室告白时,龟照也说过自己和艾梅蓝齐亚一样。或许的确如此。在恋爱上,他们的境遇相仿——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有点异样。咦……胸中深处掠过寒颤。但是,艾梅蓝齐亚完全不明白涌上心头的异样戚是什么。
无论如何,她微微一笑。
这似乎让龟照松了一口气,“——我们回去吧?”他举起购物篮说道。“是啊!”艾梅蓝齐亚点点头,用英文向商店的女店员道谢。听到对方回答不要紧”,她吓了一跳。帛琉语里偶尔会自然地掺杂着日语,所以不能大意。虽然摩耶说过“帛琉语里的胸罩”但很难判断是否为真。
艾梅蓝齐亚一边和龟照一起走回饭店,一边想着德国的义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