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妮瞇了瞇眼,并没有回头看他。
「那个……你离开圣克兰耶尔孤儿院的时候,给我的那个……」
宾妮缓缓张开了眼睛。
「虽然被擦掉了……虽然我违背了跟你的约定,可是我想起来了!你画了我的脸,脸的下方写着字。一般的小孩会记得『爸爸』或『妈妈』要怎么拼,可是你生下来就没有父母,所以你学会的字应该是修道院的修女教你的。」
巴兹抬起头。
「你写了MYHOME。」
宾妮含着泪,点了点头。巴兹则是一边想着「我没记错!」一边松了一口气。那不只是单纯乱写的文字,而是宾妮怀抱着的希望。
「你想要回到我身边来吧?」
——我们没有家。
也没有家人,更没有钱。为了生存,只能随波逐流,更不得不违背「正道」而活。
而且他们做的是流动生意,无法待在同一个地方太久。随着两人稍微开始有点名气之后,即使赚了一些钱,也不能购买会妨碍行动的物品。
「钱不能用在带不走的东西上」,曾几何时,这样的观念变成了两人的默契。
所以,宾妮拼命喝酒,巴兹则是玩女人。
反正买了也不能带着走,而一旦拥有了就无法割舍那样事物。
像我们这样,被抛弃的——
「因为你想回到我身边,所以才说想要买床吧?我一直觉得你想要买带不走的家具,是件很傻的事。不过现在我懂了。
我们被黑道和门卡那林追着跑,无法在同一个地方待太久。虽然有工作就会有钱,但还是不能安定下来,只能像河水一样四处飘流,我也不知道自己会飘到哪里去。
而你——却一直都把我当作栖身之所……」
「是啊,我想要栖身之所!」
宾妮噙着泪,大喊着。
「无论有多少钱、无论多有名,只要当原型猎人,就得不到我真正想要的东西!因为——我想要的是可以回去的地方!
我想买家具!想买没办法拿在手上的大东西!我想要一个住的地方。就算是租房子也行!再怎么脏的大杂院,甚至是墙壁倾斜、给女佣住的阁楼也没关系。就算要一边抱怨椅子是坏掉的、一边铲着炉灶里的煤炭,我还是想每天睡在同一张床上!这么简单的事,为什么会办不到呢!」
她挺起胸膛,瞪向巴兹,表情像是在说「我绝对不会在你面前落泪」。
「从一出生,我就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现在还是过着这种日子。一直逃、一直逃,无论何时何地,我都在逃!到底要逃到哪里才好?我们会永远这样吗?不行的,再这样下去,会得不到幸福的!」
只能逃跑。
不断地不断地逃跑,从任何人身边逃跑。
只要一有人靠近他们,就得逃跑(因为每个人看起来都像黑道、都像门卡那林的僧兵)——
「我已经累了……」
宾妮的眼泪扑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看到她的眼泪,巴兹慌了手脚,双脚一阵无力,急忙伸手扶住栏杆。他觉得如果不抓着什么东西,自己一定会腿软瘫坐到地上。
「……那么,要怎么办……」
巴兹的脑中一片空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平常恶毒的粗话和他最擅长的油嘴滑舌在此时完全不管用了。
「你要抛弃我吗?因为我没办法当你的栖身之所吗?因为我不遵守和你的约定?没有办法洗手不干?还是因为我有其他的女人吗?」
「没错,这的确是我的错!」巴兹低着头大叫。
「的确全都是我不好!和你做的约定,我一次都没遵守过!你说的没错,我也了解这种工作没办法做得长久。想要得到幸福,最好早点收手重新来过。我也想要有栖身之所、也不想再逃了、不想被人抛弃……可是……」
连巴兹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的鼻尖上竟挂着滚烫的泪水。
「连你也要抛弃我吗?」
「巴兹……」
「我又要被抛弃了吗……」
巴兹用双手遮住脸。无论他再怎么吸,眼泪和鼻涕还是不听使唤地流个不停。
「我知道你想要定下来,所以我一定要找个正经的工作重新开始。我真的懂,可是我办不到!一整天辛辛苦苦地搬运货物,拿到的钱连当原型猎人时所赚的百分之一都不到!做什么都不顺利,我只能放弃。我没脸见你、不敢回到你等着的地方,所以……」
瞬间,宾妮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是我的错?」
「玄T走!这妩皆莩耤口!」
宾妮还想说些什么,但巴兹阻止了她。
「那只是我找其他女人的借口!我知道见到你,会被你骂、会被你问东问西,所以才逃跑。是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会逃避你……哈哈′让你看笑话了。」
巴兹认为被看见擦眼泪的样子很羞耻,便假装梳理头发,偷偷擦掉眼角的泪水。
宾妮的肩膀垂了下来,一脸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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