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sp;(这种……这种事……这种事……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薛德立的牙齿喀擦喀擦地上下打颤。他打从心底感到害怕……害怕这场悲剧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那明明就是为了绮德琳制作的,当初觉得这是件好事才做的,明明就是这样,明明就是……
强烈的嫌恶感与莫名的沉重感,直接重重压在薛德立的心头上,他如今已完全无法正常思考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薛德立的牙齿不断打颤,双手紧抱着头部。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是绮德琳的东西啊!我和布鲁托为了她做出来的东西啊!绮德琳……是为了绮德琳,为了那个天使般的绮德琳啊!)
正当薛德立与心中的罪恶感交战之际,日晷广场又再度为静寂所笼罩。
薛德立瞇起了双眼,凝视着在他面前的狄摩西。此时,狄摩西脸色僵硬,完全不像他平目的神色。慢慢地,一阵与前一秒的静默截然不同的嘈杂声,如涟漪般回荡整个日晷广场。
薛德立感到疑惑,不知道这次又发生什么了,他尽可能地摆正发晕的头,从洞穴探出身体。
「耶……」
时节虽已入冬,却异样吹起带着微温的风,轻轻拂过了薛德立的双颊。
在多雷千日晷广场的石板地上,有许多肉块散落在地面上,除此之外,还有弹壳、鲜血、金属碎片以及各种人体器官散落一地,有如蝉壳般的单只军靴、军帽、帝国士兵头上戴的瓦古鲁,甚至留下了弹孔的全家福照片。
——在血流成河、哀鸿遍野的战场上,有一个人,犹如天使般从天而降……
「那是……」薛德立瞠目结舌,楞在原地。
那天使没有翅膀。她穿着纯白无暇——不,已被黑烟熏得有些肮脏的蕾丝衣裳,手上戴着贵妇穿戴的白色绢丝手套,柔软如丝的金发随风飘逸,白皙剔透的脸庞上,挂
着暗藏私密心事般的羞赧笑容。每个认识她的人,都称呼她为天使,薛德立也曾如此称呼她:清纯、无私,绝不说谎的纯洁少女……
(是绮德琳?)
薛德立以颤抖的手指揉了揉眼睛,还连续眨了好几次眼睛,怀疑看见的应该是绮莎菈才对,然而,那人确实是绮德琳没错,的的确确是绮德琳。
阴郁的天空下,绮德琳戴着白绢手套,撑着白色的洋伞,身上穿着蕾丝洋装,搭配相同材的蕾丝头饰,突兀地出现在这个血腥的杀戮战场上。所有看见她的士兵,莫不瞪大了双眼,以困惑不已的表情彼此对望——「那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里会有小女孩?」,斯拉法特军的士兵们也如此想着。
战场上每张错愕的脸,都注视着那名体型娇小的少女,在蜷曲得几乎露出来的石板地上,她踩着彷佛正要去参加舞会般的轻巧步伐走来。
薛德立感觉自己心脏狂跳不已。
(她在走路?)
少女脸上的笑容骤变,就在下个瞬间。
她优雅地撩开裙子前的蕾丝布料,从裙里取出了两把粗重的武器——桑尼赛德公司制造的「狂野娼妇」散弹枪。在她取出武器时,行走速度毫无减缓,只身朝着斯拉法特士兵聚集的西方——夕阳西下的方向走去。她的臂膀上挂着的「狂野娼妇」,不断地锵啷作响。至此,双方士兵们仍旧猜不透她下一步的行动,他们压根儿都料想不到,那样可爱天使般的少女,撑着洋伞,看似手握棒棒糖的孩童那般无邪,脸上带着天真的微笑,居然会对自己发射散弹枪。她的脚下未曾停歇,以踏实的步伐走着路,一步步笔直地向前走,那毫不停歇的脚步,彷佛人类命运的流转。
而且,绮德琳的确是优雅、天真地微笑着。「所————有人,都、去、死、吧!」绮德琳手上的「狂野娼妇」在说话的同时迸出焰光。
「呜哇哇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士兵们的集体哀嚎听来甚是惨烈。
薛德立激动地跳出了战壕。
「笨蛋!别出去!」狄摩西慌慌张张地想把他拉回来,但薛德立却完全没有察觉,嘴里吼着自己也不懂的话语,跌跌撞撞地朝着绮德琳的方向奔了过去。
「砰砰砰砰!哒哒哒哒!」的枪声不绝于耳,斯拉法特士兵这才回神,了解到眼前的小女孩是「敌人」,于是开始出手攻击。突然,一名斯拉法特士兵对着绮德琳扔了个
东西——那是手榴弹!在薛德立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绮德琳整个人已被手榴弹爆炸的焰光和烟雾所包覆。
「绮德琳!」
烟雾霎时笼罩她那孱弱的身躯,薛德立拚命地呼唤她的名字。
日晷广场上依然吹着微温的风,这阵风吹走了广场上烟尘和砂土。尸体身上的衣物以及木片起火燃烧,逐渐变得如木炭般焦黑。每个人都以为少女死了。然而,当烟雾散去之后,有个少女以缓慢优雅的步伐笔直前进,脸上披散着金色长发,身上的白色蕾丝洋装,成了破烂的灰色破布,洋装底下的裙撑骨架,如同被开肠剖肚的死人胸骨般露出。当所有人意识到那是被扔了的绮德琳之后,都不由得痉挛似倒抽了一日凉气。
绮德琳仍旧笑着,开心地微笑着,她手中紧握着「狂野娼妇」,以薛德曾经听得出神的「天使般的」嗓音,发狂似地高声诵唱着:
「呜呼呼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嘻嘻嘻嘻嘻嘻嘻……」
「血归血——」
「嘻嘻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骨归骨——」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