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追击炮划空而过的咻咻声响,伴随着风的呼啸声,听起来像是死神吹起了口哨。
炮击声逐渐逼近。军靴踩踏的地面哒哒声响也越来越大。有人靠近了!——不快点逃离这个地方不行。薛德立见到斜对面硝烟中的火光,拼命地祈求着炮火别往自己的方向过来。
「快看!」
走在稍前方的狄摩西叫了薛德立。薛德立冲到他身旁,不禁摀着嘴巴发出了呻吟。
「到处都是血肉模糊的尸体……」
「这里大概曾经发动过总攻击吧!看起来壕沟附近发生过肉搏战。」
在双方都挖掘了壕沟全军对峙的战斗场合里,为了夺取敌方的壕沟,非得从己方的阵地里冲出去不可。因此,当双方在壕沟里彼此以猛烈炮火攻击完毕之后,接下来便会以步兵发动总攻击。从壕沟里冲出的士兵们,为了夺取对方的壕沟,必须近身进行肉搏战,这种总攻击总是会死上好几千人。
落在两人附近的炮弹,发出了轰隆巨响。狄摩西脸上表情一变,兀自朝着地上满是死尸的方向走了过去。
「狄、狄摩西!」
虽然能找得到武器最好,不过如今已经没有多余时间在这里的士兵身上搜索了。薛德立虽然踌躇不已,不过还是把脚踏到尸体身上。
「帕16:::」
薛德立只觉得踏着尸体前进的脚底下,有种难以言喻的触感。在碰触到肉身上的柔软触感当中,让他不由得思考起这些人不久前还好好地活着。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为什么?)
薛德立曾被教导过,对于死去的人要好好地厚葬。因为有人对他说过,「死亡虽是敌人,但总有一天会变成亲切的朋友。」如果是在城里的话,至少也不会变成眼前这种情况,按照圣教的惯例,或许这群士兵的亲友们,会慎重地将他们土葬。真的应该是那样才对。不过薛德立却踏着那些尸体前进。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即使脚下一直踏着尸体前进,新的士兵尸体的背部,还是在眼前不断地出现。薛德立心里虽然想着死者们不知道是以什么表情看着自己,不过却因为害怕而不敢往下看。原来踏着尸体前进,会让人感到如此厌恶,这是他所无法想象的。士兵们为何非得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光是踏着尸体,就会让人感到心痛,为何人与人之间能够互相残杀呢?为何自己竟能这样践踏着尸体前进?
心里不断涌出的愧疚感,让薛德立几乎快发狂了。
四周遍地死尸的状态依然持续着。在途中,狄摩西曾经边走边拾起附着刺刀的枪,薛德立也跟着这么做。两人心想,虽然这种枪枝以前未曾见过,不过只要有刀附在枪上,应该就已经足以作为武器了。
(虽然子弹已经用完了,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手上有了武器之后一让薛德立减少了些许不安的感觉。他心想,如此一来,即使真的遭到了袭击,或许多少也能做些抵抗。
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自己似乎已经习惯踩在尸体上的触感,已经不像方才那么
想把双脚从尸体上移开。
才拿到武器而稍感安心之后,又有新的炮弹又落在两人的附近。
「糟糕!更近了!」
眼前的狄摩西连忙冲了出去。薛德立也继续不发一语地跟在他身后。「轰!轰!轰!」的炮击声不断地逼近,然后接着又是一阵「哒哒哒哒哒哒」的枪声。
(那不是最近才发明的机关枪的枪声吗?)
薛德立感觉自己面无血色。发生战斗的地方就近在眼前!耳边还充斥着比炮击声小声的机关枪枪声。机关枪与最多只有六发子弹的左轮手枪,以及非逐一装填子弹不可的长枪不同,只要以手摇装置装填弹匣,便可以连续发射子弹。这种恶魔般的武器也被带到战场上来了。
「不、不要……!」薛德立下意识地发出了惨叫声拔腿而逃。他也顾不得脚边的那些尸体,用力地踩在那些尸体上。已经死去了的士兵们,即使被踩了也不会表达不满。于是他毫不在意地继续践踏过去,方才心里的罪恶感也已经荡然无存。
(不要不要!别过来,别往这边过来!)
虽然觉得好像已经离开很远了,不过立刻又有别的爆裂声传来。突然,薛立德把脚抬了起来,一脚踹在尸体的头颅上。心里吶喊着,这些尸体还真是麻烦!滚开!快滚开!死家伙!薛德立只觉得眼前的视线比刚才还要模糊,简直和罹患白内障的的老人所看到的世界无异。而且周围的硝烟味也越来越重,喉咙被呛得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此时。
「哇!」
薛德立不知被谁撞到了,跌了个四脚朝天,抬头之后,他发现了一个陌生士兵,正露出诧异的表情盯视着自己,脑里因此变得一片空白。
那名士兵穿着未曾看过的绿色迷彩服。手里握着一把上了刺刀的枪。薛德立心想,他究竟是哪个国家的士兵。看起来不像是斯拉法特人。不过现在已经不是想这件事的时候了。
「唔——」他嘴里不知在嘟哝些什么,然后「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地大叫起来。
薛德立猛力摇了摇头。
「弄错了!你弄错了!我不是你的敌人!我是莫名其妙地被送到这里来的!」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而且也没有武器。这枪里没有子弹,根本伤不了人。我不是你的敌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