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其六 鸭川十七条荷尔摩

芦屋现在还是很讨人厌,以后大概也是,但是,我知道他已不再是我的竞争对手,因为我不在透过早良京子这个过滤器来看他了。我再度将视线移到早良京子身上,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我的心平静地告诉了我事实,那就是我的心也已经从早良京子和她的鼻子的舒服中解脱了。

  我原谅他们了——

  看着京大青龙会神选组的所有成员,我片面下了这样的宣言。我要让所有的事付诸流水,让我冥顽的心随波而去,我要原谅所有的一切,我仰望天空,让苍天填满我的心。

  但是,在我心中萌芽的宽恕情感与接下来的比赛是两回事。为了楠木文,今天的胜利我势在必得。还有,虽说与刚才的原谅相互矛盾,但我还是要回报他那一拳。身为男人,那是个重大的了断。

  “这一战是‘鸭川十七条荷尔摩’的最后一役,请各位秉持堂堂正正、公平竞争的精神作战。还有,请各位不要忘了,尽管双方彼此对决,我们终究是京大青龙会的同伴,所以作战时请保有尊敬对方的意念和宽容的心。”

  阿菅学长说到这里便停顿下来,交互看着我和芦屋,我对阿菅学长用力点点头,芦屋也不情不愿都点了点头。

  阿菅学长指示双方行礼后,两手向左右张开,说:

  “双发请相距三尺——”

  我看看手表确认时间,离荷尔摩开战的下午四点还有三分钟。我召集京大青龙会Blues的成员,交代他们必须跟第一战、第二战时一样,听从楠木文的指挥。男生们都默默点了点头,只有当事人楠木文面带难色,视线闪烁不定。

  “怎么了?”我看着楠木文。

  “呃……”楠木文低垂着视线,用细微的声音回答说,“我……完全看不到东西。”

  “咦,你没隐形眼镜?”

  “我没有那种东西。”

  刚才她什么会超过集合时间才到达钟台前的理由,以及为什么骑自行车骑得那么惊险,我在一瞬间理解了。

  “这个看得见吗?”

  我指着高村的帕克大衣。那上面用豪迈的笔触写着一个斗大的“空”子。不过才短短两米的距离,楠木文却眯着眼睛,缓缓地摇了摇头。

  轻微的骚动在同伴间扩散开来。“各位、各位,少安毋躁。”高村边打开袋装葡萄干的开口边说,“可以靠破衣的颜色辨别敌我双发,所以,稍微看不见也没关系。”

  但是他才刚说完,我、三好兄弟,甚至是高村本人,都露出惊愕的表情,将视线投注在京大青龙会神选组的脚边。整齐排列在那里的小鬼,当然跟我们的小鬼一样,都穿着代表青龙会的蓝色破衣。

  我顿时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其他男生也都脸色发白。当然啦,因为男生们都知道,一旦少了楠木文的头脑,京大青龙会Blues不可能赢得胜利。

  然而,我们还来不及检讨对策,阿菅学长已经把手表拿到眼前,缓缓举起了手。

  阿菅学长宣布开战的尖锐声音,无情地响彻了覆盖在操场上的一片蓝天。

  就这样,“鸭川十七条荷尔摩”的最终战“吉田荷尔摩”,在对我们非常不利的状态下展开了。

  ☆

  如果以芦屋前两战的其实,长驱直入我们京大青龙会Blues的阵营,只怕会再次改写他创下的十六分钟即结束荷尔摩的惊人纪录,达成梦幻的个位数,把我们彻底歼灭。

  但是,芦屋不但没有突击在极度混乱中被宣告开战、只能像贝壳般缩成一团的我们,还不断观察我们,非常谨慎地选择作战方式。

  不用说,这都是因为声名遍及全京都的楠木文的惊人战绩,成功地误导了对方的心里。就有如“死孔明吓走活仲达”一般,楠木文的名声,让对方心里产生了不必要的疑惑,以为沉默的阵势背后,隐藏着什么意图。

  但是,芦屋也很快看破了我们的举动。荷尔摩开战十分钟后,芦屋一改不合他个性的战法,自己带头对迟迟不见攻势的我们发动了攻击。

  虽然我们早有心理准备,但是,恐怕没人料到他的破坏力竟如此之强。“吉田的吕布”的突击攻势,就是这么惊人,凡是他经过之处,都会响起“嘌喽”大合唱,然后小鬼们一个接一个从地面消失。遭受芦屋正面攻击的三好弟弟,才区区一击,就失去了三分之一的小鬼。

  很难想像我们驱使的是同样的小鬼,看到那种超群的破坏力,高村指着芦屋的小鬼手上的棍棒,猜疑地说:“那上面是不是涂上了毒药?”

  芦屋先给强烈的一击,松永、坂上、纪野再紧接着攻入裂开的伤口,不给我们喘息的时间。虽然他们是敌人,我还是不得不说那是很漂亮的联手攻击。我们铜墙铁壁的防御很快就出现了破绽,在一波又一波的连续攻击下,裂痕正逐渐扩大。但我们还是顽强抵抗,改变阵形,以避免二度遭受芦屋的正面攻击,有时甚至还能击退蜂拥而上的松永或坂上的小鬼们。高村迅速、准确地搬运着葡萄干,楠木文是视力只有0.4的大近视眼,所以几乎无法加入战斗,只能掩护高村。虽然军师不在,京大青龙会Blues的男生们还是相互鼓励,奋勇作战,向大家证明了即使不靠楠木文,我们还是可以凭借前两战的经验,抵抗到一定的程度。

  但是,就到此为止了。

  面对鬼神般的攻击,以我们凡人的毅力,还是无法扭转颓势。就算能抵挡对方的攻击,也只能勉强守住最后的防线,这就是现实。大家嘴巴不说,其实心知肚明,只要一处防线被公婆,就会兵败如山倒。荷尔摩开战快三十分钟了,平心而论,我们也算是英勇奋战到最后一刻,只是对手实在太强了。

  “抱歉,可能快要撑不下去了,枉费你特地为我们做了护身符……对不起。”

  我走到楠木文旁边,老实地报告目前的状况,没想到结果竟然是我完全无法回报楠木文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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