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其二 宵山协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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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村丝毫不以为意地哈哈大笑,在床头坐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几乎每隔三天就会来我家,那里渐渐成了他的固定座位。

  床前的暖炉桌上,放着刚从家里寄来的YOKUMOKU的蛋卷罐子。一眼就看到这个罐子的高村,兴奋地说:“哦,是雪茄蛋卷,我最喜欢吃这个了。”他用渴望的眼神看着我,我用下巴示意可以自由取用,他说:“那么,一根就好。”便立刻从罐子里拿出了根细细长长的包装袋。

  “对了,楠木长得有点像大木凡人[1]呢!我都在心里偷偷叫她‘阿凡’。”

  我想起楠木文的长相,不禁觉得高村的说法绝妙无比。但是另一方面又觉得,把中年男人的名字冠在一个还不满二十岁的女生身上,是很不绅士的行为。

  “把她说成阿凡太过分了吧?她又没阿凡那么胖。”

  “这个地方很像。”高村用从袋子里拿出来的蛋卷在自己的脸的上半部画了一个圆圈。“不要告诉她哦!”

  “当然不会。不过,你也知道大木凡人啊?”

  “最近知道的,那张脸看一眼就忘不了。”

  [1]大木凡人是在日本家喻户晓的知名艺人,昵称“阿凡”,招牌造型是娃娃头加完全盖住眉毛的厚厚刘海,配上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

  高村把雪茄蛋卷当成真的雪茄,从鼻子下滑过闻闻味道后,放进了嘴里。

  “喂喂,你那是什么吃法?”

  “怎么了?”

  “不要那样吃,看了就讨厌。”

  “我就要这样吃。”

  我要先为不知道雪茄蛋卷的人做个说明。雪茄蛋卷是把薄薄的饼皮一层层卷起来做成雪茄模样的进口蛋卷。一般人是像抽雪茄那样,直向放进嘴里啪里啪里咬,高村却像狗咬骨头那样,将雪茄蛋卷横向放,用门牙把饼皮一层一层剥下来吃,好像在耍猴戏的猴子,一副狼狈样,我实在看不下去。

  这个人就是这样,总是有什么地方异于常人,在穿着品味上更是已经到了令人绝望的地步。现在全日本哪有穿着DodgersNOMO[1]的T恤到处招摇的十八岁年轻人?而且还把T恤塞进长裤里,再系上黑色皮带。没有时尚感的归国子女所透露的悲哀,与没有韵律感的黑人是一样的。

  我把雅志的精选集和三根雪茄蛋卷塞给高村,将他赶出了我的住处。虽然我很高兴出现了一个对雅志深奥的世界有兴趣的人,但是,这个人偏偏是高村,只会让我感到郁闷而悲哀。如果是早良京子该多好。我想起她在今晚的例会中,微低着头吃意大利面时鼻子的美丽倾斜度,叹口气,关上了门。

  [1]指洛杉矶道奇棒球队(LosAngelsDodgers)的日籍投手野茂英雄(HideoNomo)。

  露营前一天,楠木文推着自行车,准时出现在我们约好的京大钟台下,一分不差。

  近距离看到她的脸时,我就想起高村说的话,拼命压抑要往上扬的嘴角。完全盖住眉毛的厚厚一层整齐刘海,配上让人不禁想问现在哪里还有卖的粗框大眼镜——用“阿凡”来形容真的很贴切的楠木文,在我面前停下了自行车。我向她点头致意,她也向我点点头,然后就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仔细想来,我们之间连正式问候都没有过,却在阿菅学长一声令下被迫一起采购食物。所以,彼此之间没什么话说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突然,我把视线朝向她的鼻子。这之前,我都只注意到她个性化的发型和眼镜,没仔细看过她的鼻子。在一米的近距离内看到的那个鼻子,形状出乎意料地好看。不过,有点太圆,好像缺少了笔挺华丽的感觉,果然还是比不上早良京子的鼻形。

  “我们要去哪买?”

  我赶紧将视线从她的鼻子往上拉,看到她正从大大的镜片后面抛出狐疑的眼神。我试图掩饰尴尬而看看手表确认时间,说:“去我住处附近的超市吧!”便匆匆跨上了自行车。

  一个人的话多与不多,完全是一种相对论的问题。跟楠木文并肩走在我住处附近的大型超市食品专卖区时,我有了这样的全新体会。我在人前的话并不多,但是跟楠木文在一起,可能会被界定为饶舌的人。楠木文在买东西时,就是这么沉默,自始至终都展现出不知道她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消极态度。但是,我看到她把我随手扔进篮子里的咖哩材料“男爵”马铃薯换成了“Mayqueen”牌,可见她也不是漠不关心,因为前一个品种比较不耐煮。

  买好的东西都搬到了我的住处,明天早上会有学长开车来载。

  “喝杯果汁再走吧?”

  把所有东西都搬进屋里后,楠木文站在玄关用力喘着气,可能是因为刚才双手抱的东西太重,所以我带着慰劳的意味对她说。她站在玄关处犹豫了一下,看到我把两个杯子放在暖炉桌上,还倒了果汁,才含糊地说:“打搅了。”接着脱下了鞋子。

  “楠木,你在哪个学院?”

  我坐在床边,看着规规矩矩端正坐在暖炉桌前的楠木,问她。

  “理工学院。”

  “那不是跟阿菅学长一样吗?”

  楠木边喝饮料,便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加入京大青龙会?”

  我看着她那厚厚的一层刘海,问她从刚才就一直想问的问题。看到她超乎寻常的沉默寡言,我实在想不通她为什么会有兴趣加入京大青龙会。

  “安倍呢?”

  一阵沉默后,我以为楠木文要回答我,她却反过来问我。虽然我也是直接叫她楠木,可以说是彼此彼此,然而在听到她直呼我安倍的时候,却有一种近乎困惑的新奇惊异感。

  “我吗?我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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