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了啦,睡够了没,给我起床!」
耳里听见了某人的声音,至于那个某人是谁,就算不用问也知道,是纱友,双胞胎妹妹的纱友,她正抓着自己天旋地转地猛摇。
在刺眼的朝阳下,立夏的意识仍旧在浑沌的浅眠中游荡。
「起床、起床啦,动作不快点上学就要迟到了,」
立夏暗骂了一声「吵屁啊」然后拉着棉被盖住头,现在并不是在意迟不迟到问题的时候。立夏在半梦半醒之间,像是拼了命要抓住某个东西、防止被夺走一样倾注了精力。鸟,双胞胎的鸟仿佛就要被巨大的手给一把捏碎似的。他就是在做着这样的梦。得趁天亮之前设法解脱才行,如此半桶水的理性使得立夏焦虑不已,逼得他努力想要重新一头钻进梦里。
「哥!」
被纱友气冲冲地骂了一声,立夏手忙脚乱跳了起来。
「……纱友!」
立夏忍不住叫出名字,并环顾四周环境。名字的主人正两膝着地跪坐在地上,她露出惊吓的眼神,直盯着突然跳起来的立夏看。一身水手服与搭配成套的裙子。穿上了学校指定制服的纱友一脸疑惑地歪着脖子。
「……干嘛?」
因为被人叫了自己的名字,纱友姑且就先应了一声,现在就是处于这种微妙的气氛。
「纱——友……原来妳就在那里啊。」立夏很糗地清了清喉咙,「啊,嗯、嗯。既然妳在那就好,没事,别放在心上。」
「……人家哪儿都不会去的。」
纱友匆忙地站起身,用手把裙摆拍直,然后快步离开了房间。
虽然立夏本来想避开话题不谈,却被纱友一本正经地回答,令他忍不住面红耳赤。这都是因为作了那个恶梦的关系。不,那真的是恶梦吗,立夏陷入了回想。今早所作的梦他已经全然不记得了,只剩下那是个相当糟糕的梦的感觉,因此才会喊叫了纱友的名字。
他看了看旁边,父亲早已不见了踪影。立夏心想自己也得赶快起床才行的同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只要起床,现实就在眼前等着,虽然他很想催眠自己相信到昨天为止的那些事情都是梦,不过从纱友的模样看来。有某些事产生了决定性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
即使如此,和立夏的感伤无关,一成不变的早上依然还是来临了。按照往常行动就是最安全的——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么立夏该做的事情早就已经注定了:做好准备、吃早餐、然后如同往常地上学去,就是如此单纯而已。
立夏换上制服冲到走廊后,差点和贤三迎头撞上。
「喂喂,走路不长眼睛很危险耶。」
一身西装打扮的贤三穿着显得比平常要稍微庄重的盛装,打上了深蓝紫色的素面领带。他一手提着一只大型的手提箱,里面大概装着工作的用具与简便的换洗衣物。
「今天起得比较晚啊?小心上学迟到喔,」
「爸呢?今天廷后出勤?」
「嗯,因为在『客户』那边发生了一点小插曲,事前准备和调整花了不少时间。接下来才轮到老爸我上场呢,或许会在那里住上一段时间吧。」
「客人指的是——哪个地方?哪个国家呢?」
贤三向着一脸讶异的立夏耸肩。
「很多很多啦,我一言难尽,情况实在搞得很复杂……对了,」贤三指了指,「你如果要去厨房的话。上衣可得拎紧一点喔,我要出门了。」
贤三把歪掉的领带打直,慌慌张张地往玄关跑去。
「——爸,出门小心喔。」
可能是听见了父亲说话的声音,纱友便从走廊尽头的厨房打了声招呼送父亲出门。立夏目送了贤三的背影,便前往饭厅,才踏进一步——立夏便搞懂了贤三最后说的话所隐含的意思。
「呜哇啊!」
立夏吓得浑身紧绷,松手将上衣掉在地上。眼前出现了黯淡地闪烁光芒的枪口,在房间的墙角法兰崔西卡正把准心精确地瞄准立夏的额头,纹风不动地站在那儿。
「……早、早安。」
立夏以六神无主的声音打了声招呼,捡起上衣。
「GutenMorgen。」
法兰崔西卡的声音犹如刺骨寒风,虽然大概还听得出来她是在道早安,但不知何故听起来就是这种感觉;安娜塔西亚与瑷华两人则坐在位子上一起享用早餐。
餐桌上如同以往,摆着清一色的日式料理。这就是山阶家平常的早餐,有盛装在饭碗里冒着热烟的白米饭、放了海带与长葱的味噌汤、纳豆、冰镇豆腐、川烫小松菜。主菜则是梭鱼鱼干。
原本以为这顿饭会不合外国人的口味,没想到安娜塔西亚似乎还挺能适应的样子。不知是否是在有样学样,她将饭碗拿在左手上,至于筷子则是以小孩握筷的方式紧紧一把握住,千辛万苦地把食物送进嘴里,偶尔还会夹不住东西掉得满桌都是。看她嘴角上挂着便当,立夏忍不住捂住了嘴巴。
他心想:这模样看起来还挺可爱的嘛,因此差点失声大笑出来。看立夏颤抖着肩膀憋住笑意,安娜塔西亚露出了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早安,立夏。」
她以标准的日语打了声招呼,立夏也道了声「早安」,然后看了法兰崔西卡一眼,法兰崔西卡正在饭厅的入口不停地用视线巡视四周。
「法兰已经吃过早餐了吗?」
「naja,刚才已经吃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