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以为我是为了炫耀民俗学的知识,才带你来这里吗?」
「不是。」
「一件事很重要,你要仔细听。」
「是。」
「很好。」
圭悟觉得自己简直像是来校外数学的小学生。
「每年飞到这里来的天鹅,牠们身上亮白的程度简直像是从天而降般美丽。而降到湖泊或河川上休息的姿态更是带着神性,想必让人感到非常难以亲近……毕竟当时根本就找不到像那样白净的生物。」
睦月注视着脚下,一步一步地爬着。
「在江户时代末期,身为仙台藩城主的伊达庆邦曾说过,就算白石的农民造反也能立刻平定。因为,只要用竹子取代枪,并在前端加上天鹅的羽毛,无论对方是谁都会全身颤抖而拚命逃窜。」
之后睦月又介绍了其他的故事。据说有一位外地来的猎人,因为不知道此地的人鹅信仰,当他把枪口对准天鹅的时候,当地的居民竟然挺身阻挡他。而且还说:「如果想开枪,就射我好了。」——这是曾刊载在昭和初期报纸上的新闻。
两人总算爬完石阶,眼前立着一个青铜制的鸟居。
「然而……如此坚定的信仰,却在这一百年来几乎消失了。」
睦月说着,并且走过鸟居。
「或许这就叫做时代变迁。但是,一旦失去对天鹅的信仰,同时也会使传承这些天鹅传说的人减少……进而失去一段文化。」
圭悟望着睦月的侧脸。
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悲伤,但也带着一份无奈。
「……我好像真的岔题了,赶快走吧。」
拜殿就在眼前,而右手方则是社务所——或者称为神主的住所比较妥当。鸟居旁则有巨大的铁栅栏,里头养着白色的大型犬。
「这里好像……充满着日常生活的气息。」
由于睦月定向左手方的手水舍,圭悟便跟了上去。
「你知道怎么用吗?」
睦月取起水勺并询问圭悟,而他只能摇摇头。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耶。」
尽管她说这话应该不带恶意,但语气还是让圭悟有点生气。
先以右手取勺洗左手,再将水勺移至左手洗右手。
然后将水倒在手里漱口。
最后再把水勺朝自己的方向倾倒清洗拿柄,然后放回水盘。
在两人走向拜殿的途中,睦月又叮咛着:
「一经过鸟居时要先低头一拜,绝不可以行走在参拜道的正中央,因为中央是给神明定的道路。愈是靠近拜殿,就要愈放慢速度,因为这代表逐渐靠近神明,不可以骚扰到他。」
「……问宫小姐,妳是个信神的人吗?」
「我当然不信。」
她说的斩钉截铁。
「你刚才提到这里太有生活气息之类的……把神社视为神圣场所是对的,不过这其中也有遭到误解的地方。神社应当与人们的生活相结合,并且成为民众信心依归才合乎本意。这在佛教也是一样的。」
两人走到拜殿间。
木架上放着赛钱箱,上头则悬着褪色的铃铛。
「先摇钤当,铃声可以净化四周。」
睦月摇了绳索,发出清脆的铃声。
「一般参拜法是二拜二拍手一拜。不过这只是一般性的做法,在出云大社或宇佐神宫等地方应该四拍而非二拍,很多地方都有不同的规定……」
这个人是特地来宫城参拜神社的吗?
当圭悟心里这么想着的时候,睦月突然以严肃的口气说道:
「……我不相信神,更别提什么教祖。但是,人心还是需要依靠的……」
睦月抬头望向前方,但那里就只有镶着破旧格窗的拜殿正门而已。
然而,圭悟总觉得她是在注视着某种东西。
古时候的当权者,为了让自己在死后仍留在人们的记忆中——或甚至是根本就把自己当作神,而下令兴建神社。
但无论由来是什么,神社最后都会成为人们的心灵依靠。
例如说,希望开拓森林时,不会遭遇野兽等危险。
例如说,希望在进行大规模工程时,不会发生意外事故。
之所以常常能在神社境内看见开拓纪念碑也是基于这个原因。另外,人们还会请大神社里祭拜的神分灵到其他神社,藉此让身边能有可信仰的对象。之后,人们才能放心挑战可能失去性命的事业,并且为了人类繁荣而战。
人类信奉神明乃是由自然而生。
这是有其必要的。因为大自然对于人类十分残酷,如果不这么做将失去生存的勇气。
但是『劫光之道』并非如此。
他们藉由在大众媒体前表演,进而获得信徒。因此,问宫睦月这个人才无法原谅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