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亲口把塔鲁桑的处刑宣告讲得这么清楚果断,使得在场的人们都说不出话来。塔鲁桑的双眼突然像是火焰消失一般,变得空洞无神。
“让这个叛徒站好。首先,先去通知塔鲁桑那些待在练兵广场的卫兵这个裁决。”
遭到卫兵们从船上拉起来,双手绑在背后的这段时间内,塔鲁桑的脸上毫无表情。穿过微暗的长廊,压赴王宫广场的时候也是一个空壳子,只是随人拉扯而跟着行动。
(这是……一场梦。)
塔鲁桑每走一步都摇摇晃晃,心不在焉看着通往散发白光的广场出口逐渐靠近,同时用彻底麻痹的脑袋这么想着。只能想成是一场梦了。
广场上,跟随塔鲁桑的卫兵已经全都集合了。
遭到国王近卫兵围绕得他们,面露不安伫立原地,但已看到国王率领的队伍从王宫出来,立刻闭上嘴巴站得直挺挺的。
国王站上环视广场的讲台,命令卫兵们将塔鲁桑送上讲台。看到手被绑在背后的塔鲁桑,塔鲁桑直属的卫兵们之间传出压抑不住的吵闹。
他们所有人都是跟塔鲁桑一起长大的人,或者是视塔鲁桑为海上男儿加以培育的人,也就是塔鲁桑的亚鲁塔希·休黎“海之兄弟”。是一群由衷对豪爽又坦率的塔鲁桑忠心耿耿的男人。
“各位塔鲁桑的卫兵,我想你们也已经听说了,塔鲁桑做了什么事情。这个人,曾经是我深爱的儿子,让我期待不久后可以统整军队的儿子——可是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因为愤怒而迷失自己,用鱼叉攻击兄长让兄长身受重伤,还企图以自己喝醉不记得这重大罪过来逃避责任!”
塔鲁桑的卫兵们之间传出喧嚷。
深知塔鲁桑性情的他们,听闻塔鲁桑对卡尔南投掷鱼叉的时候,全都乱了方寸。他们私下揣测,恐怕是塔鲁桑被迫去做什么让自尊格外受创的事情才会那样。可是,姑且不管投掷鱼叉这回事,企图用自己的烂醉为理由逃避这条罪,可就完全不像塔鲁桑的行事风格。虽然性子急,但比什么都痛恨这种卑鄙行径。这一点,他们非常明白。
国王那满是愤怒的粗厚声音,宏亮响彻广场。
“我在此宣布,今后除非出现推翻此人罪过的新事证,否则,由于此人是意图杀害王位继承人的叛徒,而且不承认自己罪过的卑劣之人,所以将剥夺身为我儿子的地位,以及桑可尔王国臣民的所有权利,并且处以‘三日之法’!”
原本鸦雀无声的卫兵们,立刻响起大地轰鸣般的怒吼。
“我们的塔鲁桑王子才不是那种卑鄙的男人!”
“陛下呀!请您重新再审理……”
卫兵们异口同声地呐喊。
伙伴的声音,痛击塔鲁桑的全身。这一瞬间,至今为止宛如白日梦的模糊光景,突然凝聚成一个清晰焦点。塔鲁桑察觉到自己的卫兵们正打算蜂拥而上,像是被人浇了盆冷水在头上,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倘若他们想在这里救塔鲁桑下来,就会变成反抗国王的行为——这样他们也会受到处罚。塔鲁桑深深吸一口气,用几乎要喊破喉咙的声音大吼:
“达路喀那(不准动)!”
一瞬间,声音都消失了。卫兵们紧闭着嘴停止行动。
“达路喀那(不准动)”这个命令,是不管在什么场合,都必须立刻听从的命令。训练已经渗入骨子里的卫兵们,遵守塔鲁桑命令的速度还快过思考的时间。
“……我们是亚鲁塔希·休黎‘海之兄弟’呀。”
塔鲁桑虽然觉得自己这样胡籁的声音听起来遥远得奇怪,但还是继续说道:
“我并不是因为内心卑鄙才对父亲大人找借口脱罪。我是真的不记得了。
可是,既然父亲大人以及姐姐们都说看见了……我自己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不过看来,我除了相信确有其事之外,也无可奈何了。
我是对自己的父亲桑可尔王宣誓效忠的人——我会遵守桑可尔王对我所下的裁决。”
(这是……一场梦。)
这个念头再次浮现心中。眺望着沐浴在正午时刻白晃晃的阳光底下,沉默无语的士兵们的脸,塔鲁桑再次模糊地想着,这场梦究竟何时才会醒呢。
*
宣告塔鲁桑刑罚的那天晚上,卡鲁秀岛的看岛人亚朵尔独自一人在寝室喝酒,妻子卡莉娜公主夜深了也没回来。大概还待在“花之亭”吧。铁定是把男人赶走,只有一群女人在那里随心所欲高谈阔论。
望着手中冷冰冰的酒碗,亚朵尔想着卡莉娜那张利落倔强的脸。在他们两人之间,确实存在对彼此的思念。虽然他们是为了要保持王室与塔鲁秀岛领主之间的关系才结婚的,不过亚朵尔感觉他们并不是那么有名无实的夫妻,他认为卡莉娜也是这样看待他的。
然而,结婚已经过了好一段时日,两人之间依然存在绝对不可能填平的缝隙。阻挡两人心心相印的那道冰冷缝隙。
真是不可意思。那么聪慧的女人,为什么会没有察觉到呢。察觉到制造出这种缝隙,对王国来说有多么危险。为什么没有察觉到,因为珍惜桑可尔王室胜过丈夫,导致正在失去某种东西呢……
的确,至今为止,即使妻子发誓第一忠诚的对象是桑可尔王室,也不是多么大的问题。因为桑可尔王室与看岛人的利害关系是一致的。桑可尔王室握有将许多小岛整合成一个国家充分携手合作的关键,那让名为桑可尔的这个国家得以安定。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巨大的帝国从南方大陆的战乱宛如云雨般冒出,正朝着这里逼近。达路休帝国的目的是不久后要越过亚鲁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