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海底的祭典
某天,思黎纳独自驾驶屋船在繁星下前进。
如果是平常,现在早就是在浅滩下锚睡觉的时间了吧。不过,思黎纳一边专心凝视在星月光亮下,漆黑沉在海上的那些小无人岛的轮廓,一边操纵屋船。因为心里着急,也无心找个停泊处休息。
海上没有眼睛看得到的道路。为了毫不犹豫前往想去的目的地,就只能以星座与太阳的方位,还有位在航路上的岛屿形状为线索前进。
如同陆地上有道路,海上也有所谓的洋流这种“道路”。只不过,这条路前进的方向是固定的。如果顺着洋流,船就会前进得非常快速,但如果想要逆着洋流前进,即使好几名成年男子死命划船,也不能够轻易前进。
洋流要往何方,要如何流动?往哪里去可以避开哪股洋流,要顺着哪股洋流前进才对?海上的地图或许远比陆上的地图来得复杂。
思黎纳当然很了解这一点,不过以前父亲总是陪在身边。现在,她却得靠自己一个人寻找航路。应该不会遗漏航路的线索吧,应该不会落得失败的田地吧。思黎纳心想着,紧张到肌肤都火辣辣地发痛起来。
而且,他不能像平常那样悠闲行船。必须选择一条可以最快抵达京城的海路——海流与风的道路来前进才行。屋船虽然速度比大船慢,不过可以穿过大船通不过的浅滩。应该可以找出一条大船想不到的捷径才是。
思黎纳逆着在短短的两天之前,跟父亲他们一同经过的航路前进。
值得庆幸的是,顺风的情况跟几天之前一样,风朝着那寒暖洋流交会处吹。只要能一直掌握住这风势,说不定一个晚上就可以赶上原先要花两天前进的距离。
宛如洒满银沙般的星空……
只有小船的破浪声,以及风吹着船帆哗啦啦响的声音,在无尽的天空与深色的大海之间逐渐通过。夜晚过了一半的时候,紧张感已经静静纾解了。
广阔得几乎要让人眩晕的夜晚笼罩着思黎纳。在满天星斗之下驾驶一叶小船前进,使人有种自己越缩越小,越缩越小,逐渐溶化在梦里的感觉。
说不定,真的在某处已经滑进梦中了。
思黎纳看到深色的大海轻快地变成清透的琉璃色。
一回神过来,那琉璃色的水覆盖了思黎纳全身,抬头一看,水面在高过船帆很多的地方延伸成片。思黎纳不觉得可怕,在这水中也没有呼吸困难。
小小的屋船,逐渐沉入清澈琉璃色的水中。
推动船帆前进的不是风,而是琉璃色的水流。
——这片不可思议的大海的洋流,就是风吧。
思黎纳模糊地这么想。不知道是梦还是真,思黎纳直到夜晚天空转白之前,都在琉璃色的海中有如滑行般地前进。
那样前进了多久呢?突然,思黎纳觉得隐约听到了什么,定睛往海底看去。然后,吃惊得倒吸一口气。
琉璃色的水底,在很深的地方,摇曳着多达几千万点的灯火色小光点。
看起来像是灯火敏捷地拉着条光尾在到处游泳。每当这些光点像脉动般绽放光芒的时候,就会回荡起像是千万个铃在响的纤细声音。铃铛声缓缓加强,然后又平顺地转小,仿佛一阵阵打来又退去的海浪摇晃着思黎纳。
然后,清透的歌声顺着那像是铃铛声的回荡涌上来。
思黎纳的肌肤一下子就吓得起鸡皮疙瘩。
(以前……我听过这首歌。)
这记忆,伴随着某种类似恐惧的感觉。
千万不能听这首歌——记忆中某个人这么说道,然后温暖的双手捂住思黎纳德耳朵……
那个时候,在琉璃色的水里面,开始看得到染上黎明的红黑色的海面,海鸟四处发出尖锐的叫声,同时陆续飞入水中。
察觉到远方的点点黑点原来是拉夏洛的屋船的一瞬间,覆盖四周的琉璃色的水就逐渐消失,思黎纳闻到了就要天亮的大海味道。跟平常截然不同的黎明之海,在眼前延伸开来。
六艘屋船已经聚集在洋流交会处。还有些微暗的天色中,他们正朝着海中撒下某种东西。接着,摩擦他们的屋船船舷的海浪,突然开始散发出一闪一闪带着绿色的蓝色光芒,沿着船所兴起的波浪线条,蓝绿色的光迅速地边打转边流动,然后消失。
(……是夜光沙虫。)
思黎纳在心中低语道。以前,她曾经在比卡鲁秀岛更南方的卡纳克群岛,看过有人利用这种虫子进行夜钓。夜光沙虫是在卡纳克群岛的海边大量有如沙子的虫,退潮的时候会睡在沙子里,不过一满潮就会漂浮在海上闪闪发光。
夜晚时,在漂浮着这种虫子的海中游泳,不管是人还是鱼,轮廓都会散发出美丽且带绿色的蓝色光芒。卡纳克的渔夫们,有时会用这种虫判读夜晚的海流,有时会用来钓会趋光的鱼。那几位拉夏洛,应该是从卡纳克群岛来的人吧。
跟四天前相比,海鸟也少了,本来在海中像是涌出来的大量贾垢也几乎看不到影子。他们大概是想利用夜光沙虫判读洋流方向,寻找贾垢往哪里去了吧。
思黎纳心想,必须通知他们他们达路休船的事情。要是他们也碰到跟自己一样的惨事,那就太可怜了。
思黎纳一靠近,拉夏洛们就一脸诧异,透过微暗的空间,盯着这独自操纵屋船过来的女孩。
“……阿悠夏·斯(这风真是顺呀)。”
思黎纳喊完拉夏洛的招呼之后,听到零星回以同样招呼的声音。
“请问南·亚鲁喀‘伙伴的首领’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