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窗边、地板、房间,一切都消失了,琉璃色的水包围了恰克慕。
在深深的琉璃色之中,飞舞着千万个灯火。摇曳的黄绿色光点,一丛遥远的地方如箭般“咻”的一声射了过来,就迅速掠过旁边,拖着一条光的尾巴远去——有如萤火虫乱舞一般的灯火乱舞。
(……由那·洛·凯“水之民”。)
怀念涌了上来。纳由古的水之民群聚起来,边跳跃边快乐舞动。还听得到高亢颤抖的歌声。仿佛用纤细手指抚过胸口后拉出一条线般的歌声,不论在何处似乎都会深深着迷的歌声……
千万的歌声从微暗的海底涌现出来,变成无数条闪闪发光的线,往这边漂流……
那是引导到海底的线……类似从高高的断崖之上,窥视下方目眩的美丽水面般的吵杂骚动,在丹田扩散。
那片微暗的海底,应该不会再更美丽了吧。让人有种想要随着诱惑就这么过去的感觉……然而,有什么东西纠缠着制止了恰克慕。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一看到戴在中指的太子戒,歌声立刻迅速远去,琉璃色的海浪颜色淡去,连吃惊的时间都没有,就全都消失不见了。
恰克慕将手放在湿湿冷冷的窗框上,一边剧烈喘息,一边目不转睛凝视着自己的手。心脏跳动都要发疼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刚刚,他真的人在纳由古的海中吗?
(……或许,这里在纳由古那边就是在海里面。)
与这个世界“撒古”重叠在一起的另一个世界“纳由古”。恰克慕知道,即使在这边是陆地的地方,也有可能在纳由古那边就是在海中。
然而,纳由古是这么容易就有办法去的吗?据说即使是咒术师,如果不使用特殊的咒术,也不能如愿看到纳由古。
确实,当恰克慕胸口怀抱精灵之卵的那时候,可以非常自然就看到两个世界重叠在一起的样子。可是,自从精灵之卵离开这个身体之后,他不就已经跟纳由古毫无瓜葛了吗?
忽然,某个情景在心底浮现。
随着从纳由古与撒古这两个世界吹来的风摇曳着的,小小的席克·撒尔亚之花。
(该不会……)
一股寒意从心底爬了上来——该不会,绽放在两个世界夹缝中的,不是只有席克·撒尔亚而已。虽然以前没察觉到,但是自己会不会也是因为某个原因,而始终都跟纳由古有所关联……所以,小时候的那一天,精灵才会产卵到自己身上吧。
恰克慕感受到一种仿佛脚边地面慢慢变得软绵绵般的不安。在一次,深深回顾自己的内心深处后,觉得在心中的某处,有什么东西正在压住一个像是门的东西。只要能打开那扇门,随时都可以到纳由古去——可是,这么一想的时候随即感受到的这种不安,又是怎么回事呢?
短促换着气,恰克慕找到了这种不安的源头了——因为他在不久后逐渐看到的景色,是宛如松散沙子慢慢落到其中一边的世界去一般的,意味着丧失的幻觉。
倘若,那扇门完全打开的话……在这边的自己,说不定就会消失不见。就像是放了盐巴在两个盘子上挑着移动的扁担那样,现在身处两个世界的夹缝中,正保持着平衡。然而,万一往哪一边倾斜的话,立刻就会“沙沙”作响……消失在其中一边。恰克慕有一种这样的感觉。
为什么会这样想呢?恰克慕也不懂。只是这么感觉而已。如果刚刚就这么被拉到纳由古的海底去,不知道会变成怎么样。
为何,世界会如此存在?为何,自己会如此得到生命……这是个太过巨大,恰克慕所无法掌握住的问题。
他只知道一件事,就是这里在纳由古属于海底,是个对象他这样处在两个世界的夹缝中的人而言,纳由古的水之民的呼唤听起来就像是在身边的地方。
(那个女孩,一定也可以听到那个呼唤声吧。)
然后,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到纳由古的水地去——恰克慕全身发抖。
(那女孩的灵魂……也许会回不来。)
纳由古很美——可是,人类的感情或生命,在那里只具有跟沙子同样的意义而已。
一想到精灵之卵支配自己时的那种毫不留情,就可以了解这一点。只是为了要产卵所以抓住恰克慕不放的那种无情。那也不是怀有恶意的。跟诞生出来的婴儿相同,那颗卵只不过是在听从生命之流而行动罢了。
然而,恰克慕却差点没命。不,如果没人救他,他必死无疑。而且还是死于遭怪物撕裂身体这种非常不得了的死法。
纳由古的深深水底,美丽而壮阔的世界——着迷爱上的人,就宛如坠入深海的小石子。
恰克慕心想,自己可以去那里追那个女孩。但是,他怎么也提不起劲来再度打开心之门,尝试看看可不可能。因为,要追是有能力追,不过他不认为自己有办法再回来这个世界。
*
塔鲁桑也过了一个难以成眠的夜晚。
一想到替耶霞娜戴上那贝壳戒指的时候,她脸上洋溢的灿烂笑容,塔鲁桑就无法入睡。如果兄长或是那个自大的看岛人姐夫知道了塔鲁桑的心情,铁定会面露冷笑地跟他说“身为王子的人,没必要替顶多就是个渔夫女儿之类的人担这么多心”。
(……兄长维持原样就好了。)
塔鲁桑想着。豪华的寝室天花板满是夜光贝,散发着仿佛星星的淡淡光亮。他想起了躺在船的甲板上眺望着的,有如要落到地面来的星空。
在船上,船长的命令拥有跟国王命令同等级的力量。即使贵为王子,当场也要听从经验丰富的船长的命令,人们视此为理所当然。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