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动的钢筋下面是遥远的都市和鳞次栉比的楼房。钢筋骨架像蛇一样蠕动不停,想要把他摇晃下去。能势哀号起来,他伸手想要抱住什么,但就在手快要摸到的刹那,附近的钢筋便会唰的一下逃去远处。这样一种恐怖的状态其实也是能势心中的产物。他踉跄着大叫:“救救我!有人吗?帕布莉卡,帕布莉卡!”
他在哭。掉下去就是死。真实的死。虽然看上去像是在做梦,但这却是无比真实的现实。可怕的、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帕布莉卡没有来救他。
①不动明王为佛教密宗中的菩萨,现忿怒相。陀罗尼即咒语之意。——译者
23
时田浩作回到他在公寓的住所。小山内守雄的住处就在隔壁,但对于那里刚刚发生过的一系列混乱,他一点也不知道。
岛寅太郎和大朝新闻的松兼也来了。岛寅太郎搭了松兼的车,先逃到了警视厅,后来听说那些魑魅魍魉已经有所收敛,于是便和松兼一起回到了公寓。
“说是有所收敛,那是什么意思?”从时田的母亲手中接过咖啡,松兼问。
“这条消息确实吗?”时田跑了太多的路,肚子已经饿了。虽然有客人在,他也自顾自地在吃母亲做的夜宵。
“粉川警视监这么说的。”距离餐桌稍远的卧室沙发上,筋疲力尽的岛寅太郎横躺着说。
“哦?召开新闻发布会了吗?”时田略微吃了一惊,有点担心似地放下筷子。
“不是不是,新闻发布会好像要到明天才开。粉川只对我们几个说了。”
“怪物的出现有所收敛啊,”时田又回到了慢悠悠的语调,“是乾精次郎醒了,还是他进入了非REM睡眠,不再做梦了呢?我想他应该是一直戴着迷你DC的吧,这样的话,就像千叶说的一样,会很难醒过来。应该是进入非REM睡眠了吧。”
“非REM睡眠的话,是在哪里睡的呢?”松兼兴致勃勃地问,“找到他睡的地方就行了吧?”
“不行啊,因为他可以超越空间而移动,”时田绝望地说,“比如说,他记得某个去欧洲旅行的时候住过的旅馆房间,就完全有可能睡在那里。所以根本无从找起。而且在梦中也可以回到过去。”
“回到过去?那就是时空穿越了。”松兼目瞪口呆。
“啊,好可怕啊,”时田的母亲颤抖起来,害怕地说,“那样的话,那个人可以在现实中兴风作浪,不是比地震洪水更加可怕了吗?”
“那些乱七八糟的怪物和异变应该就是从乾精次郎的梦里发生的吧,”岛寅太郎心有余悸地说,“不过好像还混进了其他人的梦。哪怕是只用过一次迷你DC的人,还有像你我这样被人用迷你DC投射了分裂症患者梦境的人,好像都混在里面。还有患者本身的梦。你觉得呢?”
“人偶队列和那个巨大的佛像显然不是从乾精次郎的梦里来的,”时田又拿起筷子,正要继续吃饭,可是筷子刚刚伸向最爱吃的烤鱼就失望了,“哎呀,这个东西是我自己的恐惧心。”
盘子里下半身只剩下骨架的烤鱼张开了嘴,开始以高亢的声音说话。“怎么了,怎么了,我是聪明的家伙。聪明的家伙。为什么扔到废纸篓里呀。明年学会在布鲁塞尔召开。所以好好吃两个饼哦。啊,这是冷笑话之一。可不是‘隔壁的山冈小百合’哟。啊哈哈。”
“不知道混进哪个分裂症患者的梦了。”时田嘟囔道。
屏息站在儿子身边看着这幅光景的牧子终于“啊”地一声晕了过去。时田抱住她,和松兼一起把她抬到卧室的长沙发上。岛寅太郎站起来让给她睡了。
时田和岛寅太郎一同回到餐桌。看着时田面前已经变回了正常食物的烤鱼,松兼茫然半晌,忽然说出完全不像社会部记者的话:“难道说,通过那个迷你DC,可以和灵界交流吗?”
说完他又赶紧站了起来,像是对自己的荒诞发言感到惊讶一般。他凑近电视机,仿佛是要掩饰自己的失语。“虽然已经半夜了,不过应该也有报道吧。”
“……的事件,警视厅附近的混乱,和有关诺贝尔奖的记者招待会上发生的袭击事件一样。警方认为,在对它们出现的原因及对策进行说明的新闻发布会上,也很可能出现同样的袭击事件,”薄型三十七英寸大画面中,出现了因为兴奋而喋喋不休的新闻播报员,“因此警方发布最新公告,将原本预定于明天召开的记者招待会无限期推迟。此外还有消息称,在大约二十分钟前的凌晨一点零四分左右,多家报道这一系列事件的电视台直播室里都出现了怪物,导致直播被迫中断。”
忽然间电视上出现了前所未见的不可思议的扭曲,完全不像是信号干扰。等到扭曲平息之后,屏幕上出现了俯瞰镜头下的都市中心区的夜景。那上面可以看到钢筋结构,似乎摄像机架设在某处大厦建筑工地的高处。有什么人正在以咆哮般的声音吼叫。
“救救我。帕布莉卡,帕布莉卡!”
“在喊帕布莉卡啊。”时田站了起来。
“咦,这不是能势的声音吗?”哑然的岛寅太郎自言自语。
时田走到电视机前面,抱起胳膊紧紧盯住画面,就好像要从画面本身看出其中的含义一样。摄像机的视角似乎在移动,或者应该说摄像机变成了时田的眼睛。狭窄的钢筋结构上没有可以抓住的地方,真人一般大小的能势在上面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能势,”岛寅太郎惊愕地站了起来,“不好。他有恐高症。啊,一定是被触发了恐惧心,自己跑到了那里。可怕的地方啊。再不去救他,他自己就要摔下去了。”
“这是哪儿?”
对于时田的问题,松兼凑过来仔细看了看画面,“这是宫畔大楼,这是气象厅,这是竹平町的一处大楼。”他看了看周围,“电话在哪里?赶紧联系警察。”
“啊,要掉下去了,”岛寅太郎哀号起来,“根本赶不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