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部

但是一句怪罪的话都没说,我也没脸说什么。但从那之后,虎竹和我就再不是朋友了。我想,对于虎竹来说,我的背叛应该是一个相当大的打击吧。”能势的目光越过帕布莉卡,望向她的身后,“也许给孩子取名寅夫,也是打算借此赎罪吧。”

  “可是,难道因为这点原因,虎竹就自杀了吗?”帕布莉卡浮肿的左眼让她的表情带上了更加浓重的怀疑气息。她望着能势,又追问道,“你有没有用你如今的眼光重新审视过这件事情?”

  “嗯?”帕布莉卡的问题让能势怔住了,“什么意思?”

  “少年时代信以为真的事情,不管再怎么奇怪,长大了也会继续信以为真的,不是么?”

  “但是,自从那一次在烟酒店后门被打之后,虎竹一直都被他们三个欺负啊。”

  “每次你都在现场?”

  “不,我没看到。”能势也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了。本来完美无缺的记忆,在帕布莉卡的追问之下出现了裂痕。那些自己认定发生过的事情真的发生过吗?

  “你说虎竹自杀了,那你去参加过他的葬礼吗?”

  “啊,我不记得自己去过。”能势的视线又一次在半空中游走。

  “是吧,用你今天的常识回过头去想想,确实有点奇怪吧?”

  “可是筱原确实这么告诉我的。对了,筱原曾经打电话通知我说要搞一个老同学的聚会,就是那时候对我说的。”

  “老同学的聚会?”帕布莉卡惊讶地复述了一遍。

  “是Ⅱ阿……唔,既然如此,那虎竹的死就是中学毕业以后的事了……”能势越说越轻,声音中再没了自信,“自打初中毕业以后,直到我上了大学,才第一次收到同学聚会的通知。因为班上的同学大都是在同村上的高中,只有我一个人举家搬来了东京,所以高中时候他们都没有专门搞什么聚会。”

  “筱原在电话里都说了些什么?”

  “他问我知不知道虎竹自杀了。”

  “真是这么说的吗?”帕布莉卡的语气中充满了怀疑。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还大吃了一惊。”

  “为什么?就算他自杀了,也是中学之后的事情,不是已经和你无关了吗?”

  能势黯然。“是啊,为什么我一直认为是我自己的错呢?”

  “那是因为你压抑了自己对虎竹的爱,”帕布莉卡一边收拾培根煎蛋的盘子一边说。看起来她是为了不给能势造成冲击,故意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也是为了压抑对难波的爱吧。这些感情受到压制的时候,情愫的能量就会转化成焦虑了。”

  “情愫?”能势觉得一阵眩晕,“就是那种,和同性恋一样的?”

  “嗯,这种东西,谁都多少会有一点,”帕布莉卡轻描淡写地说,“再加点咖啡?”

  能势陷入了沉默。帕布莉卡不禁笑了起来。她的笑容就像是一位母亲看着自己刚刚接受了初次性教育的儿子。

  “啊呀,好像很受打击的样子嘛。不过呢,刚刚用的是弗洛伊德的解释,其实焦虑症的原因并没有这么简单。分析方法有很多,看选用哪一种而已。”帕布莉卡摆弄着手里的汤勺,想了一会儿,又对着能势说,“站在你的立场上看,或许是文化学派的观点更容易理解。这种观点是以人际关系理论为框架,焦虑也被放在这个框架之内解释。在幼儿期,人只有痛感和恐惧感;只有到了人生初期,也就是少年时期,焦虑才会作为第三种不愉快的体验出现。你在人生初期遇见了那个名叫虎竹的重要人物,却又遭到了他的拒绝。而到了成年期,那个你一直恐惧的、拒绝了你的形象,就不再是少年时期的重要人物,而是转成了其他人,抑或是某种抽象的社会规范等等。总之,所谓焦虑,就是产生于人际关系之中的、并在这一维度中不断发展与消灭的感情。”

  能势沉思了一会儿,问道,“在难波葬礼的那个梦里,出现了他的夫人。实际上我根本没见过他夫人,你把这个叫做阿尼玛?”

  “是啊。”

  “那个女性也是我?也就是爱着难波的那个我?”

  “对,是存在于你潜意识中的女性。”帕布莉卡说。

  “原来如此。再给我点咖啡吧。难波的事情还是得好好考虑一下。”

  “等等、等等,你对难波的爱觉醒了?”帕布莉卡笑着给能势又倒上一杯蓝山咖啡。

  能势苦笑起来。“这怎么可能。只不过我想起来资延可能会让那孩子受不少罪。”能势把前天晚上在酒吧里和资延之间的对话告诉了帕布莉卡。还有当时社长也在的情况,以及他怀疑资延有所图谋的预感。

  帕布莉卡意味深长地一笑。“这答案似乎也在梦里啊。”

  “对了,我已经完全治好了吗?”

  “嗯,治疗结束了。”

  帕布莉卡如此宣布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不舍的留恋。这一道眼神没有逃过能势的眼睛。虽然迄今为止他也有过不少被年轻女性爱慕的经历,但还是觉得那道眼神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治得这么快,全怪你的意志和理性。”帕布莉卡说,“不过还剩下一点事情希望你能处理好。一个是现实中的人际关系问题,这件事就不多说了;另一个是虎竹死亡的真相。这一点很重要,不能丢下不管。你能做到吧?”

  “嗯,我会再给筱原打个电话看看。那家伙如今好像挺喜欢我,给我打过好几个电话,要我回去参加同学聚会,哪怕一次也行。”

  “受欺负的孩子会永远记得当年的经历,可欺负人的孩子却忘得干干净净。这种事情很常见。”

  离开帕布莉卡房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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