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台上的濑川露出害怕的神色,随即换成了另一张脸。变成了一个老人的脸。教室也变成了公司的办公室——看起来像是会议室。
老人好像一直在说话,已经说了很久似的。“……之类的事情绝对有问题。尤其是公司的内部斗争等等□□□的事情,绝对不行。要是受害者……”
“他是谁?”
帕布莉卡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能势已经完全忘记自己身在梦里。他非常害怕这个老人。
“WHOISHE?”帕布莉卡换成中学生式的英语发音又问了一次。
“HEIS……”能势只说了个开头,说不出剩下的英文了。他小声嘀咕道,“他明明已经死了。”
根据能势的所指,这个正在强烈批判公司内部斗争的老人是公司的前任社长。
“好,停!停!¨
突然有人大叫起来。一个帕布莉卡不认识的男人正在导演这场会议的拍摄。摄影师是难波。会议室里的那些脸部模糊不清的男演员们全都放松了紧张的身体,回到了日常的状态。会议室里顿时嘈杂起来。从场景的设置看来,似乎是维斯康提②作品中的某个豪华宴会的现场,但是在场的女性很少,而且客人们的着装让这里看起来就像一场公司内部的宴会。
鸭舌帽、太阳镜、短胡须。导演完全是一副老派电影导演的模样,就像经常出现在画里的那种。但这并非卓别林式的谐谑,帕布莉卡的直觉告诉她,这应该是“投射”,即做梦的人在梦里看到了自己的另一种可能性。这个电影导演,应该就是少年时候怀有导演梦的能势龙夫本人吧?
“你做过电影导演?”
为了确定自己的推测,帕布莉卡追问了一句。刹那之间,梦境化作电影导演的视角。变成了电影导演的能势对着帕布莉卡叫道,“轮到□□□,好,准备!”
在能势叫出“开始”之前,帕布莉卡先叫了起来。“摄影师是谁?”——因为显然不可能是难波。
能势似乎吓了一跳。他嘟囔了一句“□□□□……”,随后就醒了过来。梦侦探虽然失败了,不过帕布莉卡感到自己已经接近了问题的核心。
“对不起,把你弄醒了。”
能势翻了个身子,侧躺在床上,睡眼惺忪地望着帕布莉卡。
“怎么样,再睡一会儿?”
“啊,帕布莉卡,”能势并没有回答帕布莉卡的问题,赞叹般地说,“你出现在我的梦里了啊。太厉害了,真是太厉害了!”
太激动了会影响治疗,帕布莉卡心里想。她向能势说,“那你就这样躺着吧,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好的。”能势的回答含混不清,好像还在梦里一样。
帕布莉卡开始按照理论回溯梦境。“你当过电影导演?”
能势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唔……少年时候的梦想,谁都会有的吧。”
帕布莉卡把显示器的画面倒回去,跳过难波的那段,停在之前的一个镜头。“这位第一代的社长,很赏识你?”
“嗯,算是吧。大概六年前去世了。不过前社长可不是喜欢把员工召集到一起训话的人啊。”
“你很尊敬他?”
“差不多吧。我总在想,要是他还能多教我一点东西就好了。他以前倒确实常常批判公司内部斗争。”
“也就是一位‘老智者’③了?”
“老智者?”
“荣格所说的原型④的一种。这位出现在你梦里的老人,是教过你一些东西的人吧。他应该是你潜意识中的智慧拟人化之后的形象。”
“是告诫我说不要搞公司内部斗争?”
“不是。是别的事情。刚才你说到‘受害者’几个字了吗?”
“说到了。”能势皱起眉头,努力回忆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这个。”
敦子开始倒带。“濑川的那堂乱七八糟的数学课……”
“啊,昨天晚上我们刚在宴会上见过,”能势笑了,“这就是‘白昼的残留印象’吧?”
“是有影响。不过为什么是数学?”
“这个嘛,因为他很会算计。”能势说。
“他和你中学时候的数学老师很像?”
“倒也不像。”
“那这个人到底是谁呢。你再想想看,初中时候还有准数学又好,长得又像熊?”
“有个叫高尾的人,数学非常好,长得又矮又胖。不过我和他基本上没打过什么交道。”
高尾如果真是无关紧要的普通同学,直接出现在梦里应该也没关系才对。现在既然特意用濑川代替他,就表示他终究是能势不愿回忆起来的一个人物。
继续回溯录像。“这里是烟酒店啊。”
“啊,是啊。这里有个公交车站。从家里走过来大概要十二三分钟。”能势的话突然多了起来,仿佛是想掩饰什么。
“这家烟酒店的后门,小河岸,这里发生过什么?”
能势低低哼了一声。“唔……在那儿经常有人打架。”
“谁打架?那个叫高尾的孩子?”
“嗯,高尾也打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