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棵树还活着,它就会不断地萌生新芽的。」
后来我在脑中一直不断地回想这句话。我不知道这是她对我的安慰,还是想藉此让自己振作。但这只是我当时的想法,事后我才知道我错了。因为母亲大人说的,完完全全是事实。
我直愣愣地站在原地。而母亲大人则是朝向书房走去,正要穿过我的身边,却在这时候忽然回头——
「昨晚的事……」
「咦?喔、嗯,是。」
我身上的汗忽然又凝结住了。
「你看到了吗?」
在母亲大人那张像是面具般的笑容下,我只能点头回应。
「美登里也看到了吧?」
她的视线紧扣在我身上,让我完无法动弹。这个瞬间,我觉得自己仿佛就要被她鲜血般红润的嘴唇给吞噬。
一会儿之后,她那对嘴唇才又张开。
「把这件事忘了吧。有一天我会告诉你这是怎么回事的。美登里那边我会跟她说。」
说完,她便和我擦肩而过,然后消失在走廊的转角处。
我听到脚步声渐渐消失,这才发现我放在背后的左手,正紧紧握住了我的右手手腕。掐紧的力道松开之后,在我的右手手腕留下了一个苍白的手印。
*
十二月的黄昏很早就来临了。在我走出东门的时候,树林间已经是一片漆黑了。盘根错节的树根让整个坡道崎岖难行。而我正经过这片树林前往山腰上的狩井家宅邸。脚底下的路在黑暗中几乎无法辨认,让我好几次差点摔跤,只能抱住树干勉强维持平衡。
来到树林尽头,视野变得开阔了。眼前刚好就是诊所的后侧。诊所这幢小型建筑的那头,隔着一个狭小的庭院,矗立着狩井家宏大的主屋。
我踏过地上的枯叶走出树林,悄悄地往诊所去。诊所的大门应该是锁上了才对。不过之前我被夏生叫过来的时候都是从天窗爬进去的,所以我今天也是从那里偷偷爬进了诊所。
诊所中一片漆黑,室内飘荡着朽木、酒精还有老旧纸张的气味。我将窗帘拉开,在桌子上摸索着,摸到台灯的开关将台灯打开。
我看了看桌子的四周,整个人吓了一跳。原本塞满了架子上的资料、书籍等等竟然全部消失,空荡荡的书架看来非常冷清。
话说,之前警察来过,这些资料是不是都被他们带走了?还是狩井家的人把这些资料全部处理掉了?想想好像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坐在之前夏生常坐的那张破旧椅子上。结果我什么事也没能弄清楚。
夏生到底察觉到了什么?现在我心里那种焦虑的感受,之前夏生是不是也曾经历过呢……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毕竟夏生作为狩井家的继任族长,以他的立场是可以厘清这些事实的。
然而,对于我所听到的事实,其实我心里还是有一点不太愿意相信。这一连串杀人案竟然是怪物下的手……就算伊妲卡让我见识到她那种神奇的力量,我还是不太愿意相信这是事实。
毕竟,如果她说的是真的,而我脑中荒唐的臆测又切中了事实的话——
「……啊。」
这时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就是我的脚底下、那张办公桌的下面,夏生说,这块地板下面有藏酒。
……是只有藏酒而已吗?
我潜入桌子底下。这里一片漆黑,根本看不见什么是什么,但我伸手压了压,有一块地板动了。我找到这块地板和旁边地板之间的缝隙,用手指将它扳开。
一股浓浓的酒精味迎面飘散开来,这个五十公分见方的狭小收纳空间中紧密地塞满了酒瓶。而且不只酒瓶……我撑在地板上的双手不禁颤抖。这些酒瓶间还夹着好几份资料跟笔记。
我把这些资料跟笔记全部拿出来,双手颤抖着在桌上摊开笔记。其中几份文件已经有些年代了,纸上长满了黄斑,笔墨也变得有些模糊,光是用手碰一下就好像会把这些纸张捏碎一样。文件中夹杂了几页新的纸张,上面留有夏生的笔迹。
我在台灯微弱的光线下埋头翻阅着这些庞大的资料。此时的我觉得无比寒冷,指尖不时发出痉挛,甚至还觉得耳鸣。
「……真了不起。」
《》代替了无法出声的我嘟哝着。这家伙又冒出来了。现在的我已经完全无法压抑住他,让他不要出现了吗……
「你以为之前那点阻碍就可以让我变得安分呀?」他带着嘲弄的态度说:「再说,你现在难道不需要藉助我的知识吗——你看看吧,这就是狩井家需要专属医生的原因了。而且是妇产科医生。这些东西怎么可以让世人知道呢?」
我一边听一边点头。虽然他说的话令我觉得非常不快,但确实如此。因为他确实拥有我所不知道的知识。
这些文件其中有一部分是病历表。我看不懂的资料《》都可以看得懂。这是横跨了好几个世代的病历资料,上面记载了朽叶岭家历代女族长的生产记录。
朽叶岭早苗在二十一岁的时候生下了四个孩子。而那时候的母亲大人生理上完全是处女。我——《》反复看过这些资料,这样的解释绝对没有错。
这时候,我想起了夏生说过的话……
母亲大人的夫婿远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经过世了。关于这点,在其中一份病历上也有记载。我颤抖着双手确认着他的死亡日期。这个日期不管怎么算,都是距离我的四个妹妹出生之前四年。
——朽叶岭家不需要赘婿。
夏生的话是对的。这句话完全是他字面